青萝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露出她擅长的无辜真诚小表情:“万岁重情重义,不离不弃,真教奴婢感动。”“哈哈。”朱祁镇开怀笑道,“你这张小嘴真教人喜欢。”青萝微微一怔。这话,他死去的弟弟朱祁钰常说给她听。正恍惚着,朱祁镇已到了她身前,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朕瞧你这尚寝当得甚好,就别从五品暂领了,破个格,正五品吧。”“谢万岁。”青萝连忙行礼。朱祁镇又哈哈一笑,率着蒋安等人扬长而去。待他出了坤宁宫,想明白一切的钱皇后叫了晶儿和青萝进殿,方道:“怪道你们昨儿个特意从司设监借了梯子来,是为了悄悄在房顶上洒鸟食吧。”晶儿笑道:“都是青萝的功劳,她在南海子待过,知道喜鹊在夏天的时候,最爱吃些虫蚁,特意让我们捉了来,在天亮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洒到房顶上,引那些喜鹊过来。”“这栀子花里的门道,也是青萝的鬼主意吧。”“除了她,还能有谁?”晶儿说着笑眼睨向青萝,青萝进一步解释:“奴婢曾在尚寝局各处潜心学习,在司苑司翻看各类种植花树的书籍时,发现栀子花虽在夏季生长最快,却害怕烈阳曝晒,一旦光照过强,叶子便会打蔫,渐渐地,枝叶枯黄,就像死了一般。但如果能及时把它放到阴凉的地方,小水慢浸,保持土壤湿润,注意遮阴通风,适当增加光照,慢慢地,它就会活过来了。”“所以你是算着日子让它枯,故意弄得满宫皆知,让大家以为你真的没了信心。又算着日子让它活,故意让吾昨日向万岁递辞表,好让他今日瞧见,再弄得满宫皆知。”“非是奴婢恶意欺瞒,主要是怕提前告知娘娘,您要在万岁面前露了馅儿,这戏就不真了。还望娘娘见谅。”“你是在为吾打算,吾谢你都来不及,怎能怪你呢?”钱皇后紧握住她的手,目中尽是感激:“你费心啦。”从坤宁宫出来,青萝感慨万千,不禁想起一年多前在南海子,那晚她与王尚食谈及《食杀谱》的对话:“只要有心,再简单的东西,也能悟出门道,整出危险。”“是呀,哪怕是一个轿凳,一根蜡烛,也能生出门道。可见危险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心。”“人若生了歹心,救人的书,便也能成了害人的书。”可是今天,因为她的用心,一群喜鹊,几盆花,也能悟出门道,救人于水火之中。
关键,从来都在人心。钦安殿里,周辰安站在真武大帝的佛像前。这里离着坤宁宫不远,蒋安还特意派几个小宦先来这里传话。坤宁宫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知道了。“功亏一篑呀!”他长叹一声。龙虎山怕是暂时回不去了,下山时,师父曾对他说,你尘缘未了,此行若能了却尘缘,便回山上,若不能便不必回了。自己一心向道,难不成却要被这浮生俗世拖累?心中正烦乱不已,却听门外传来青萝的声音。“这儿的房子这么破旧,你们也不修修?万一哪天塌了房,再砸着你们知院。”“我们知院说,他马上就要回龙虎山了,还折腾这些做什么?”“皇后娘娘都不去白云观了,他一时半会儿且走不了呢,你们该修就修,他的话不用理会。”说话间,她一脸得意洋洋的走上台阶,就瞧见周辰安狠狠的瞪着她。她先假装一愣,又学着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旁若无人的进了殿内,对着神像拜了拜,口里念念有词:“信女叩谢真武大帝,您可真是显灵了呀,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周辰安,接着道:“那些黑心的道士虽然还未受惩罚,想来您也是给他留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醒悟!”周辰安冷笑道:“我真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这个市井出来的野丫头,倒还有些能耐。”“怎么办呢?”青萝悠哉悠哉地向他走去,“我这个市井出来的野丫头,也没用别的,就用那些马吊牌局、鼓唇弄舌的功夫,就赢了你呢。”他不想理她,拂尘一甩侧过身去,闭目诵经。青萝却不打算放过他,她绕到他面前,一边笑嘻嘻的端详着他的脸,一边说道:“装模作样,其实你心里很气是不是?堂堂知院,贵妃之弟,张天师的亲传弟子,竟然输给了一个瞧不上眼的野丫头。周辰安,要不你给我服个输吧。“他睁开眼,没好气道:“元青萝,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至于如此得意忘形么?”“我是野丫头,当然得意忘形了,你不要忘了,我这个野丫头还有个爱好,就是编故事说书,讲给别人听。你今儿个要是不认真服个输,我那马吊牌局、鼓唇弄舌的功夫就又派上用场了。你知道的,猎奇香艳的故事最招人喜欢,你又是深宫里的道士,长得这般俊,再者一般的女官也进不来钦安殿,还不是我编什么她们信什么?”他那张俊脸瞬间暗沉下来:“元青萝,你不要太过分。”她仔细想了想道:“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不管是编你和后妃还是宫女,都容易连累无辜,为了斗个气,搞出条人命就不好了,算了,还是不编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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