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拧眉心,干脆阖上书页趴在桌上。
月亮正对窗户,一切的冷毫无目的窥视了斐守岁全身。
紧一紧衣袖,但也不愿回到榻上去。多少个细雨冷风的长夜,斐守岁难以入眠,便是陪着月亮待到金乌之后在歇息片刻。更多是深思打坐,这样的修行之路,比作恶的妖要慢很多。
斐径缘是个执着的,死人窟里他便压抑妖的本性未伤一个尸躯。再到后来他狼狈地走出那片死亡的荒原。满身血红的雨水,是上苍送给离别的人最后一场洗礼。
那一阵子的斐守岁更是连杀鸡都不敢,他生怕见了血就想起一张张露着怨念的脸庞。
更别说让他杀人了。
不过年岁久了,他也就释怀一些。索性乃树妖不必吃食荤腥也能修习,只需敛来一些露水,好似就够了。
斐守岁修成人形几百年里,更是连食欲都很少有。
这几日为骗谢江两人,不暴露真身,也就多少吃进去一点。有时候吃得少了,那个多嘴,总是偷偷看他的小娃娃也会给他盛粥。
一句两句,扰得斐守岁进退两难。
大致是些:“怎么不多吃点?吃这些可不够啊。不吃下去是要昏倒的。为何全都推给了我?你呢,你怎么办……”
独行时,偶尔与人结伴时,从未有人这样关照过斐守岁,哪怕一声“你怎么办”。
斐守岁越想越清醒,他干脆坐起,靠着座椅仰首闭目。墨发顺着动作点在地上。月光照着他的脖颈发白,好似在反出光。
深深叹出一气,疲倦道:
“还是一人的好啊……”
话落。
寂静的屋子飘飘然冒出走动声。
陆观道不知是何时醒的,散着乱发,擦了擦口水就走下榻来。他急急忙忙地连鞋都没穿,一双白白的脚丫子踩着冷透的地板。
一蹦一跑地飞到斐守岁身前。
小手抓住斐守岁里衣的腰带,惊呼:“你要走?!”
死结
斐守岁压根没注意陆观道的动静,他猛地坐直。
在微光里,已是见着陆观道一双含着泪的眼睛。
小孩哭丧道:“睡醒还以为你去解手,可、可你说一个人又是要干什么!”
急得有点儿结巴。
斐守岁不过一句抱怨,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得明明白白,真是犯难。他摆出笑脸,用指节抹去陆观道脸上的泪珠。
“你睡糊涂了。”
“我没有!”一吸气,陆观道死死抱住斐守岁的腰,“你……你不准走。”
长高了。
斐守岁下意识打量小人儿,以前只能跟在他身后跑,现在倒是将他锁住轻易无法动弹。
“我要是想走,在你昏睡那几天早走了,不是?”
老妖怪有点心累,一次又一次的回应小孩,他倦得都不愿再说些客套话,他都能猜到最后的结果,至于是过程就显得无足轻重。
用手拍一拍小孩的背,轻声细语好似在说悄悄话:“夜还长,睡去吧。”
陆观道眨眨眼:“我不。”
没想到个子长得高,心里头逆反也来得快。斐守岁秉着张虚情假意的脸,没有丝毫不悦地劝道。
“你想明日去薛宅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被那个谢伯茶嘲笑吗?”
小孩子一愣,脑海里浮现一个龇牙咧嘴指着他嘎嘎大笑的谢义山。
“唔……”
斐守岁见有了效果,还是笑一句好哄,便又说:“我与你一同入睡。”
“你睡里头。”
小手一指,那叠被小孩踏得乱七八糟的被褥拱在床尾。
斐守岁摇摇头。
“你这么小一个人,挡在我外面也没用。”
陆观道听到后,也意识到这点。他望向床榻,沉思片刻后拉拉斐守岁的手,咬断自己的一根头发,在斐守岁的手腕上绕了三圈,再打上一个死结。
他说:“好啦,好啦,睡觉去!”
“嗯?”
斐守岁站起身被陆观道拉着往回走,打量手腕的黑丝,笑说:“头发丝能有什么用。”
“有用!”
前头的陆观道一用力,斐守岁毫无征兆地被力一倾,是斜斜地坐在褥子上。
长发散在月光里,本就漆黑的发更是衬得人发白,还穿着一件白里衣。
不着眼的单调,却因一张好脸有了细致的美。
斐守岁将将坐起来,陆观道就哼哧哼哧地爬上床给他理枕头。
看着小孩卖力,老妖怪起了调侃之心。
“为何绑了根头发就不能走了?”
小孩回头:“因为我绕了两个死结!”
斐守岁挑眉,不过个死结,他直接拉断头发又何须解开。
见他伸出手指一勾,轻轻拉了下,并没有勾断。许是绕了三圈,才使得头发都坚韧起来。
看着手腕背后的红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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