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昏暗,白珠子微弱的光,十分吝啬。
反手解了咒语,将酒壶与酒杯安放于一旁。
两人沉默许久。
斐守岁:“让我看看伤。”
但面前的人儿醉醺醺地不成样子,脸比伤口要红,还在说胡话。
“你欺负我……”
“……嗯,也算是。”
“承认什么?”看不清人儿的表情,大概是咬着唇,强忍委屈,“明知道,还赶着我……”
“嗯。”
为你好的三个字,始终都说不出口。
在弱光中,窥视那个半醉不醉的陆观道。
话比脑子先行一步,老妖怪脱口而出:“有好些吗?”
“有好些……”
话语一落,那个秉着不吭声的陆观道再也忍不住,明目张胆地扑到说话者身上。
双臂一揽。
斐守岁没有躲开,避之不及,手悬在空中。
慎言
“酒不好喝,比、比臭道士烤的鱼难吃,好难吃——”
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却只是谢义山烤的鱼难吃。
斐守岁慢慢松了手,手掌贴在陆观道脊背,安抚似的摸了把。
“好了,好了,伤口要紧。”
“我不!”
陆观道死死抱着,还蹭了蹭,“一会儿又死不了!”
说完此话,帘子上的人影走远。
“小娃娃比我精神,想是没事了,”顾扁舟利索地坐于马车前,收了暖酒炉子,“斐兄坐好,天黑前要赶到梅花镇。”
绳子一扯,马儿疾走起来。
车厢里的人儿抱着不撒手,斐守岁又没地方可扶,摇摇晃晃间。
“你松手!”
“唔。”
马车晃得很。
斐守岁推开人儿,靠到一边:“坐好。”
“好……”
瞥一眼正襟危坐的,斐守岁将视线移到腰处,那根横出来的骨头还在,只是不流血了,伤口渐渐合拢。
又想起像只小狗一样爬到他面前的陆观道,斐守岁问。
“是因为疼才爬出来的?”
陆观道点了点头。
桃红如云的脸颊,醉醺醺的视线,所幸陆观道长得正儿八经,丹凤眼配浓眉,不然就与那些吃醉酒偷看姑娘的痞子无异。
“是你叫我,我着急。”
着什么急。
斐守岁灭了白珠子,马车内瞬间昏暗。
“人呢,我看不到了!”陆观道的声音荡在黑暗里。
“我在。”斐守岁回他。
“在哪儿?”
“你手旁边。”
手掌挥了挥,立马被人抓住。
斐守岁犹豫一瞬,最后妥协,他不想看到陆观道的眼睛,于是夺去光亮。因他只有在黑色的帘幕下才能松一口气,丢下脸上面具,算成真人。
可人儿咋咋呼呼,他不得已只好把缩在衣袖里手伸出。
小孩的手长得比他大了。
还好不是一只满布皱纹的手掌,还好看到的人仍有生机。
斐守岁被酒香与血影响,心中压积着说不出口的悲愁,又兼敏感了五识,周遭一举一动都在敲击着他的心。
有沉重的呼吸,是陆观道。
他在擦泪珠。
马匹在疾行,竹叶落下三两,鸟儿飞驰而过。
外头的顾扁舟好似又开了一壶酒,酒香浓烈,宛如醉酒之人是他。
老妖怪微微仰首,不知不觉间酸去鼻尖。
不过身旁那个哭得比他惨烈。
陆观道抓不住斐守岁的人,就只好哭哭啼啼:“都说了,喝了酒就会被嫌弃,你明明说的,说好了,不嫌弃我……”
“为何我会嫌弃?”斐守岁靠着软垫,有些疲累。
“你说你疼……”
前言不搭后语。
斐守岁小了声音:“疼什么?”
“不记得了,黑乎乎的一片,吹了蜡烛,还关严实了门……”陆观道往斐守岁那边靠近,“是你叫我这般做的,后来又说什么……什么得寸进尺。”
人儿的声音愈发清晰。
“不过,没有叫我滚,可我不敢喝酒了,不敢……”
“嗯,我知晓了。”随便应了声。
语气淡如一盏清茶,斐守岁默默地往远离陆观道的一侧靠坐,他理不清陆观道口中断断续续的话。
“所以你还嫌我吗?”摇尾乞怜。
老妖怪虚眯眼,车内酒香实在是熏得人头昏,他视线眩晕,白乎乎冒出些屏障。
“早说了,不嫌。”
“好!”
思绪沉在水里,就像幻境中一般,差点就听不到陆观道的回答。
老妖怪皱眉,扶住昏昏沉沉的自己,他忍不住想起死人窟的幻境,那幻境大水,又突然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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