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他温柔的梦里,要么痛苦地清醒。
可惜小钟终究是个小孩,任性且叛逆,两位大人铺好的路,她一条都不想走。
她决定去问绍钤:“现在忙完了?”
他似是而非地点头,“马上到期末,零零碎碎也有很多事情。”
不出意料的蒙混过关。
小钟抱过他的脸颊,凑到近旁悄声道:“我家里出事了,需要你帮忙。”
他迟疑了一刹,装作惊讶,“怎么样的事?你别怕,坐下来慢慢说。”
果然他早就清楚。
小钟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从他这里确证真相的瞬间,近死的心终于冷透,身体像一具空壳摆在那里。
他还在演,“企业经营的是非?还是私事?如果是前者,最后解决无非是缴纳罚款,过程折磨人在所难免。私事的话……”他看了小钟一眼,知道后面的话不必说下去,聪明地住了嘴。
“他被警察带走了。听说是有人动用手段让他进去的。陷害才是违法的事情,不是吗?为什么真正犯法的人不会受到制裁,蒙冤的人却束手无策?要是能把这人揪出来,我都想去法院告他。”
小钟气得发抖,他抱住她,止住她凌乱的指端,“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去解决。”
“你?”
“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
他绕过身后,手探进衣内,自腰际上移至锁骨,顺势就脱去她的厚毛衣,再是裙子,袜裤。光裸的手臂底下紧攥着手机,他将手机夺去,关掉正在进行的录音,删除。
“既然我有办法让他进去,也能让他平安无事地出来,你还不相信?”
酥骨的语声飘过耳畔,暧昧而几近侵犯的距离直教她掉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搜她的身,还是以如此羞辱的方式。她的脑海空空荡荡,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她们的“相信”早就不是一回事。她说的是信任,他说臣民应将全部的信仰上供给暴君。
微凉的唇吻只剩下绝望。世界宛若一片寥廓的雪洞,纯白深处目不见物,无论想找寻什么,都全无回音。情欲却是烟草一样不愉悦却上瘾的气味,肢体不由自主地迎合,双臂舒展,再是腰身,在他膝上,在他掌中,如水如玉的眼眸中。衣料像散开的缎带礼花次第坠落。她倾身捧拢白璧匏瓜,仓促,惊慌,惊涛乱摇,全不及他微一颔首,含衔半掩的小珠。
“为什么?”
“是我意气用事了。”他答非所问。
她掰花瓣似的破碎自语,“你想说,你是为我才这么做?因为那边的家对我不好,你想报复?但我从来没有恨他们,也不需要你做这些。如果你真的在意,为什么不早来问我?再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家人。”
他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她恼得揪起他的头发,扇他耳光,反过去咬住他的脖子。但他就是再痛都不肯放开她。他在里面。她们的下肢像老树虬枝,难解难分地深深缠绕。
“我恨你。”
指甲掐进后背,她冰冷说道。
恨他残忍且专断。恨到想食他的血肉。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他。
坏猫。
——她的猫早就死了,不是他。
也真好笑。她竟然把这样一个优越的男人引为知音,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在这古怪的社会里格格不入,分外孤独?大错特错。孤独的人只有她,事事做不好、事事都失败的人也是她,他从来没有。玩转社会的法则,他比谁都游刃有余。戏弄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女孩,更是不在话下。
说到底,离群索居的毒蛇怎么可能和迷路的小兔是同类?
淡红的血污浸没雪地。
灵魂若有形状,此刻化成了果冻质感的胶体,凝在他滑软的舌尖。牙齿嵌入漂浮不安的间隙,似阳光捉住在逃的雨云。结痂或溃烂的旧伤重新回温,淡去了痛。积雪将人打湿,她像气球不断膨胀,浮出地表,变大,变轻,越飞越高,忘乎所以。
她的身体依旧深爱他。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逃避,掩盖,算什么解决?
她嘲讽道。手掌拢着他的耳朵,明明可以咬下去,用力揪,但此刻却迟迟狠不下心。耳朵在指腹的摩挲下发烫,变红。
他的心很不平静。
因为愧疚,还是羞耻?
手指放在她的唇上。
不要再说了,他的意思。
——不是。
她感觉得到,他清楚事情瞒不过太久,破绽是可解的谜题,目的是引诱着她进入他。如果说宿敌的交锋有时却似谈情说爱的狎昵,她们的爱情却注定棋逢对手,所求是切磋琢磨、一较高下的快意。
他期待着为她所败,撕破伪装,教所有精巧的粉饰涂鸦成锐利的讽刺,背弃世俗,只有本来面目的她与他,在无人之境。
这条路对他已经太远,远到不敢抱有期待,宁可南辕北辙,扭曲到底。
只有她能给他全部推倒重来的勇气。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