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前些日子倒是梦到时絮了。”
苏涣斟茶的手微微一顿。
“她站在封陵城外的桃林里,还是穿着那件浅绿色的衫子。”时岁望着茶汤上浮动的热气,眼神渐渐放空,“她说……岁岁,你怎么还不回家?”
苏涣抬眼,看见时岁嘴角噙着笑,眼底却一片荒凉。
“我同她说,家都没了,回哪儿去呢?”时岁忽然转头看向苏涣,笑意更深,“你猜她怎么说?”
不等苏涣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笑起来:“她说傻岁岁,又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又想挨揍了……”
话音未落,窗外一阵疾风卷着雪粒子拍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时岁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这风雪生生掐断了喉咙。
苏涣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你该去见见那位封陵来的中丞。”
时岁垂眸:“是啊……总该问问,如今的封陵,桃花开得可还好。”
他忽然起身,绛紫官袍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对了,听说箫太傅明日归京?”
苏涣看着他瞬间恢复如常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是,约莫是明日午时前到城门口。”
“这样啊……”时岁踱到窗前,望着将军府的方向,“那得去迎迎他才行。”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皇城都裹进一片素白。
时岁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指节发白。
是夜,雪已停了两个时辰。
时岁斜倚在亭柱上,绯色衣襟半敞,露出里头素白的中衣。石案上的温酒早已凉透,凝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相爷。”
黑影无声地落在亭外雪地里。
“如何?”时岁懒懒抬眼。
“箫太傅的马车停在城外八十里的京郊驿。”黑影顿了顿,“太傅连夜翻看密卷,神色……甚是惊惶。”
“哦?”
时岁忽然直起身子,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若是查到了什么……”
玉白的手指抚过冰凉的酒盏,忽然屈指一弹。
“那才好呢。”
瓷盏应声而碎,残酒溅在雪地上,凝成了薄冰。
黑影下意识退了半步,又硬着头皮道:“还有一事……”
“说。”时岁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衣襟。
“新来的御史台中丞,名唤周涉。”
石桌上的酒壶碎成了齑粉。
“周涉啊……”时岁低笑,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想不到那个书呆子,真能活着走到京城。”
他挥了挥手,黑影如烟消散。
独留时岁立于亭中,指尖抚过耳畔流苏。
“时絮……”指尖的流苏穗子缠缠绕绕,像极了那年周涉替时絮绾发时落下的青丝,“你瞧,你的周郎……”
夜风卷着碎雪灌进衣领,刺骨的凉。
“来给你殉情了。”
次日早朝,时岁告了假,早早的便等在了城门口。
他未着官服,一袭玄色红莲暗纹广袖,斜倚在马车边,手上还捧着手炉。
虽说苏涣说箫太傅午时前到,可凭时岁对他的了解,这人定会提前两个时辰出发。
果然不出所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架青蓬马车。
不用时岁拦车,箫太傅自己便喊了停。
时岁恭恭敬敬的挑起车帘,微微颔首。
“太傅大人。”
车帘掀起时箫太傅霜白的鬓角在晨光中泛着冷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紧攥着一卷泛黄的竹简,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老臣当不起丞相大礼。”箫太傅的声音像枯枝刮过冰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时岁腰间的御赐折扇。
时岁恍若未觉,指尖拂过太傅袖口沾染的墨渍:“太傅连夜批阅奏章,实在辛劳。”
他的目光扫过太傅手上竹简。
二十一个边关将领的名字,其中十九个已被朱笔划破,唯余“沈清让”三字完好,旁边多了个新鲜的墨点。
“当年封陵血案……”箫太傅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时岁手腕,“二十一位将领见死不救,如今你要他们偿命?”
时岁慢条斯理地拿过太傅手中竹简:“太傅错了。”他用竹简轻拍老人面颊,声音甜得像浸了蜜,“是二十个。”
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看来陛下也急着见太傅呢。”时岁轻笑,将竹简轻轻拍回太傅颤抖的掌心,温热的呼吸拂过老人耳际:“您府上的小公子,前日刚得了陛下夸赞的《治国策》……”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话音未落,时岁已然退至三步外,折扇展开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眼:“时岁恭迎太傅归京。”
回府后,管家通报说御史中丞求见。
时岁正蹙眉嚼着新供的蜜橘,闻言指尖一顿。橘瓣在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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