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终于缓缓直起身。鲜艳的血红浸湿绷带、渗透衬衫,在灰褐色西装上洇开大片痕迹。
&esp;&esp;宛如心脏中生出枝娇嫩的花朵,顺着骨缝,顶破血肉与皮囊,明艳地、孤伶伶地绽放在胸前。
&esp;&esp;……
&esp;&esp;冰冷的水流从龙头里哗哗涌出,席卷着丝丝缕缕的浅红血水,流进下水道里。
&esp;&esp;陈冬机械地反复搓洗着,直到将指节搓得通红,才抬手关闭水龙头。
&esp;&esp;镜中的那张面孔面无表情。漆黑的瞳仁如潭死水,平静地、幽深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吸进其中。眼睑处清浅的小痣映衬着苍白的面色,寡淡得如一滴墨水。
&esp;&esp;她理了理衣摆,迈出洗手间,一步步顺着台阶向上,走进飘散着慵懒黑胶唱片的二楼大厅中。
&esp;&esp;严全的背影映入眸中。
&esp;&esp;瘦削的、高大的,立在整扇镀着黑膜的玻璃墙前,浅淡的烟雾徐徐升腾着,盘旋弥散在半空。
&esp;&esp;听到脚步,他偏过头,话声平淡:
&esp;&esp;“陈小姐,你来一下。”
&esp;&esp;这称呼令陈冬陡然一怔,茫然地走到他身边:“严哥……”
&esp;&esp;他将烟头举在唇边吸了一口,眼眸半敛着,视线透过玻璃墙,虚虚落在楼下:“去把衣服换了。”
&esp;&esp;陈冬怔怔地看着他,没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esp;&esp;“我告诉过你,”严全说着,口中喷出股烟雾,朦胧地笼罩着他的面容:“处理好身边的关系。”
&esp;&esp;他下巴微微扬起,冲着玻璃墙一抬。
&esp;&esp;陈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江对岸林立的高楼;看见奔涌流淌的白江;看见楼下疾驰的车辆与过路的行人;也看见马路面对,竖在江堤人行道上那块宽大的、空荡荡的广告牌。
&esp;&esp;那层亚克力板上还残留着抹深色的血污。
&esp;&esp;她面上血色蓦然消退,急切地抓住严全的腕子,嗓音都挟着哭腔:“严哥,不是您想得那样,那个人他——”
&esp;&esp;指尖被一根一根掰开。
&esp;&esp;严全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话音不高不低:
&esp;&esp;“陈小姐,你不应当同我解释。”
&esp;&esp;“我只是听从指示行事。”
&esp;&esp;陈冬身形晃了晃,口中喃喃道:“那我,我去跟贺总解释……”
&esp;&esp;严全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吐出口烟雾:“陈小姐,你再也进不去9号房了。”
&esp;&esp;“你没资格。”
&esp;&esp;世间一切的色彩,都被那层厚重阴沉的黑膜吸取。
&esp;&esp;只剩下那面广告牌上,印着行深蓝色的醒目大字:
&esp;&esp;生命的殿堂,健康的港湾,汉和医院为您和家人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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