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才破,承华殿内早已有熏香升起,晨露未乾。
&esp;&esp;程知婉立在金丝描龙的大屏风后,双手捧着朝服,神色专注却略显生涩。
&esp;&esp;皇帝披上里衣,侧身坐下,她走上前去,为他更衣戴冠。
&esp;&esp;她的指尖轻触着龙袍绣纹,指法生疏,小心翼翼地替他系紧腰带,再为他佩上玉佩、金环。
&esp;&esp;最后是龙冠。她仰首,将那沉沉的冕旒端起,谨慎置于他乌发之上,熟稔中带着些许隔世的不确定。
&esp;&esp;她上一回替他更衣,尚在江南。那时他仍是太子,二人宿于玉香楼厢房,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欞打在他发上,他边系腰带边与她间谈诗书……
&esp;&esp;程知婉神思微断,指尖微顿。
&esp;&esp;皇帝察觉异样,转过身来,便见她眉梢眼角浮出一抹哀愁。
&esp;&esp;他心头一沉,开口问道:「后悔了?」
&esp;&esp;她怔了一下,却笑了,眼中泛着光,语气温柔却坚定:「不后悔。」
&esp;&esp;他凝视她,片刻不语。
&esp;&esp;昨夜于榻上,她也是这样。即便伏在他怀中,气息纠缠,她眼里都藏着些什么,淡淡的、压不住的——悲意。
&esp;&esp;他终于低声开口:「你到底为何入宫?」
&esp;&esp;那一瞬,她似被问痛了心,缓缓跪下,额头触地,声音带着一丝颤:
&esp;&esp;「民女只愿,馀下岁月,在皇上身侧度过。」
&esp;&esp;皇帝眉心轻蹙,语气里多了几分怀疑:
&esp;&esp;「……馀下岁月?」
&esp;&esp;她抬首,眸光盈泪含情,轻「嗯」了一声。
&esp;&esp;「何意?」
&esp;&esp;她的声音已微微哽咽:
&esp;&esp;「湘阳王殿下曾提及……皇上近年龙体违和,恐……恐有重疾之忧。民女遂请入宫,只求终身侍奉左右。」
&esp;&esp;殿内倏地一静。
&esp;&esp;皇帝神色霎时变得难以言喻。
&esp;&esp;「……龙体违和?重疾之忧?」
&esp;&esp;他猛然转身,大步走出殿门,袖袍几乎捲起一阵风。
&esp;&esp;殿外天色微明,朝曦初照。侍立殿前的陈公公正欲上前请安,却被他快步一撞,险些踉蹌。
&esp;&esp;陈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
&esp;&esp;「奴才该死,惊撞圣驾!」
&esp;&esp;皇帝停下脚步,目光凌厉,语声压着火气:
&esp;&esp;「叫顾子衡——滚来见朕!」
&esp;&esp;御书房内,金龙蟠柱,红漆书案前文牘堆积如山,茶盏微凉。
&esp;&esp;没过多久,殿门被内侍推开,一袭玄衣锦袍的身影大步而入,气定神间,正是湘阳王。
&esp;&esp;他未及行礼,便与皇帝对上目光。
&esp;&esp;对方一身朝服未整,眉眼森冷,眼底盛着压抑的风暴。
&esp;&esp;湘阳王行了一礼:「皇兄急召,不知所为何事?」
&esp;&esp;皇帝将一卷奏疏砰地摔上书案,沉声道:
&esp;&esp;「你说……要她心甘情愿入宫,便是用这等餿主意?」
&esp;&esp;「骗她说——朕命不久矣?」
&esp;&esp;湘阳王正色道:「臣弟并未如此说过。」
&esp;&esp;「你还有脸说不是?」
&esp;&esp;湘阳王道:「当日程姑娘问起皇兄龙体如何,臣弟不过随口答了——近来劳心过度,气血微亏……」
&esp;&esp;随即,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挑,补道:
&esp;&esp;「……御医束手无策,难保圣寿几何……」
&esp;&esp;皇帝脸色骤沉:「大言不惭!」
&esp;&esp;湘阳王缓缓单膝下跪,垂首道:
&esp;&esp;「皇兄明察。」
&esp;&esp;「政务繁杂,您日理万机,偶有头痛,御医确实束手无策。至于寿数——这世上,又有谁能说谁能活多久呢?」
&esp;&esp;殿内静默数息。
&esp;&esp;皇帝冷笑一声,斜睨着他,语气不咸不淡:
&esp;&esp;「这等小聪明,也合你使?何时变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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