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的状态特别放松,完全放下了校长的架子。因为他知道,邵勇从现在开始,不再是他的属下,而是他的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端着,要的恰恰是坦诚相待。邵勇叼起烟,掏出火机,打着火,蓝色的火苗蹿跳着,他并不急着点着,而是微眯了眼,看火与烟纸的亲吻。也许这象征了某种状态。比如情侣之间。“不抽,赶紧还给我。别糟蹋,挺贵的!”陈校长半真半假的怪怨道。邵勇狠狠地吸了一口,憋住,足有半分钟,一歪嘴,让香烟从鼻孔和嘴里齐齐奔涌出来。现在,跟陈校长彻底坦白了,自己也如同一只酒桶被完全放空。一种浑身无力之感袭来,他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来。“不会抽,以后就别抽!”陈校长以为邵勇是被烟呛着了,好心在一旁规劝。邵勇想的却是,不当小孩王了,挺好!可不当小孩王啦,干啥啊?回家修理地球?被地球修理的面大。还是像师傅冯铁匠好,今日有酒今朝酒,明天没酒再掂对。陈校长看出邵勇情绪有些失落,劝道:“邵勇,不要灰心。当初我把你从大队叫来,就是看好你的人品、能力,你跟南大洋的人不一样,跟我过去见过的人都不一样,”盯着邵勇的眼睛,“只要你想,你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敢说,叱咤风云有机会。”起身拍拍邵勇肩膀,“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儿。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来。没事儿,过来看看我老头子。虽然我们岁数差着一大老块,可就是跟你对脾气。”拿起皮包,走到邵勇身边,伸手搂过邵勇肩膀,“离开了学校,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好好干吧!争取成就一番大事业!”走到门外,推车,“成功的时候,记得告诉我,让老头子,替你高兴高兴!”第二天起来,失眠的金晓丹成了熊猫眼。化妆时,她用粉底遮盖,效果却不好。晓丹妈见了,心疼女儿,可怎么问,晓丹就是不肯说。儿大不由爷。女大不中留。晓丹妈暗忖,莫非女儿处对象啦?怕妈没完没了地唠叨,晓丹早早出了门。往常这个时候,学校除了邵勇,不会有第二个老师上班。可刚进校门,金晓丹就听见了办公室里的议论。晓丹摇了摇头,一脸苦笑,暗暗自嘲,昨天那份方案的威力,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啊!平常从不早来的老教师,今天却一反常态。走到cao场大柳树下,敞开门窗的办公室里,同事们的议论,金晓丹听了个真而且真。“邵老师真仗义,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般男人真做不出来!”“邵老师是咋想的?好像告诉你了似的。要不就是,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邵老师真够爷们!我要是年轻几岁,一定倒追他!”“你得了吧!残花败柳,邵老师怎么会看上你?也就我吧,光棍截救寡妇,权当救灾了。”
“死大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祝你这辈子打光棍,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打光棍。”“哎!你们几个别瞎起哄!正主还没到呢,别让她听见。”“听见怕什么?哎!要是金老师知道,邵老师为了保她不干了,说不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呢?”“我看啊,人心隔肚皮。邵老师辞了工作,现在可成了土老农啦!”“你们猜,金老师不会因为这个,一脚把他踹了吧!”“哈!哈!哈!”开心的,爽朗的,肆无忌惮的,不怀好意的,开怀大笑,如同唐门暗器暴雨梨花针,盯在金晓丹的心上,疼得她淌下泪来。没想到,平时谦谦让让的同事,能在背后这样乱发议论。可她不屑计较,她要马上去找邵勇,当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像大家说的那样,那她就嫁给她。做出决定的金晓丹转身,悄悄走出学校。刚出校门,恰巧碰上骑车过来的陈校长。学校没有围墙,栽着大杨树。陈校长早看见行色匆匆的金晓丹,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猜出了八九分。金晓丹跟自己请假,连事由都没问就准了,自己准备去代课。金晓丹心急,走得慌。到了邵勇家,却只有邵大妈。邵大妈狐疑地看着晓丹,猜不出邵勇干了什么,惹这姑娘生气,一大早盯到家里来算账。母代子过。邵大妈小心翼翼,在旁察言观色,想从晓丹的话里探些口风,可这丫头鬼精灵,只问邵勇上哪了,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肯说。邵大妈告诉金晓丹,邵勇一早吃过饭就去上班了。晓丹马上明白了,辞职的事,邵勇压根就没告诉他妈。他撒了谎,没去学校,能去哪里呢?也就是擦火柴的工夫,金晓丹眼前灵光乍现。她嘴角上翘,微微地笑了。南大洋的早晨是美丽而又宁静的。清风徐徐,水波不兴。芳草萋萋,杨柳拂堤,鸟鸣虫唱,如同潮水,此起彼伏。平静的湖面上,晨雾还没有散去,仿佛邵勇乱糟糟的心绪。野鸭子扎到水里,湖面上荡起鳞鳞的波纹,与邵勇的脑波同频共振。间或有那么一条鱼,从菱角秧间跳出水面。蝉鸣林愈静。反衬得南大洋更加静谧。邵勇穿着半袖衫,围着湖转圈。生灵被惊扰到。青蛙“扑通”跳到水里,不一会儿,又从不远处的荷叶下,悄悄露出三角的脑袋。荷花还没有开,却早伸出了一支支荷箭,藕荷色的花苞裂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裙。定睛观瞧着,没注意草丛里蹿出小蛇和田鼠,把邵勇吓了一跳。金晓丹气喘吁吁撵过来。听见湖岸上的草被踩踏的声音,邵勇警觉地转过身来。对视的瞬间,晓丹和好勇,两个可爱的年轻人,都笑了。俗世红尘,这会心的一笑,胜过了万语千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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