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祝长生眉眼间带着讽意的笑不同,小太岁看着师父血尽而亡,急得哭了出来。
受限于婴儿身体,他无法说话。
甚至,祝长生流出的血都汇入了他的身体。
小太岁不想让师父死去,着急的拍着师父的脸,想了想,扯下一截手臂塞到师父嘴里。
祝长生倒地垂死,忽然惊得坐起,又倒下去,这一次,没了再起身的力气,只把那截手臂推远了些。
原来不是幻觉……小太岁真的活了过来。但祝长生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不想用小太岁的血肉苟延残喘。
“呜……”
看出师父的拒绝之意,小太岁焦急不已。
不止祝长生不想活,老道看着四处争抢太岁肉的人,还有满地尸体,也生出死志,踌躇一二,眼中沉痛,最终一把火点燃了道观。
太岁已经成了妖物,如果只能用血肉饲养,不如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好与坏,都在此刻了结。
太岁在火光中看着老道,眼中生出一点水光。
作为天地灵物,它的求生本能非常恐怖,可以瞬间吸干小太岁的血肉,受伤之后,多了吞噬常人血肉、修补自身的能力。
但这一刻,他没有逃,只抱着师父,慢慢蜷缩在祝长生怀里,任由烈火将他们吞噬。
老道被火引燃,没有跑也没有躲,向太岁这个方向跪下,被火烧成一具跪地的骨架,永远定格成愧疚、忏悔之态。
那些陷入癫狂的人,渐渐也被火烧死了。道观建在荒无人烟的崖壁上,火势蔓延不出去,一切惨象随之焚成灰烬。
道观被烧光了,只剩空荡荡的石台。
一场大雨落下,将最后一点火星浇灭,地上残留的白骨因为生机被太岁汲取干净,风一吹就化作骨粉,化在山林中。
雨后草木葱茏,那些血腥痕迹被尽数洗去,等阳光洒下,焕然一新。新生的草芽之中,生出雪白的菌丝,一阵风吹过,菌丝飞快生长,渐渐有了完整的形状。
太岁本就是一种粘菌聚合体,菌类在自然界拥有非常旺盛的生命力,表面上已经死了,一场雨之后,又会重新从地底生出。
太岁经过几次异变,已经有了掠夺血肉的能力,不再局限于小太岁一人,兼具草木植物才有的强大生命力,几乎没有天敌。
大火之后的太岁,少了属于人的执念,更近似于一个无比饥饿的生灵,不再被道德束缚。
菌丝渐渐长成一个婴儿,只有普通婴孩三分之一大,正是后来凤阳侯献上的模样。
不过,他如此弱小,无法在山林里自由穿行,很快,菌丝蔓延,原地长出一个白衣道人。
“祝长生”又活了,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就像第一次相遇时将他从土里刨出来一样,抱着他往山下走。
一切好像回到原点,什么都没有变。
“祝长生”转头回望道观,只剩一片废墟,于是不再回头,抱着小太岁往山下去了。
若有人向他求药,他也并不吝惜,会取一片太岁肉,让人与药一起送服。
但灵州身染瘟疫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药,或者说,太岁肉已经没了加强药效,治好瘟疫的能力。
哪怕得到了太岁肉,也无法根治疾病,无异于饮鸩止渴,还会留下无穷的后遗症,像太岁一样,生出对血肉的渴望。若能抑制本能,还能多活些时日,一旦陷入返老还童的诱惑,就会快速失控。
“祝长生”究竟是死而复生,还是太岁捏造出的化身?没人知道这个答案。
他像记忆里那个温柔悲悯的师父,抱着小太岁走遍灵州。若不想死在恐怖的疫症下,就要沦为太岁的信徒。
灵州有了长生天尊的神位,人们虔诚供奉,在这一场巨大的浩劫里越陷越深,无人可以逃过。
哪怕侥幸从瘟疫中存活下来,也会被“长生”引诱,毫无抵抗坠入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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