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黄铜钉扎在土里。她感到背上的分量愈发沉重,险些压断她的腰,脚步也越挪越艰难,山脚下的那些屋舍仍在远处纹丝未动,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了。
忽然脚下一滑,朝旁直栽下去,猛然间天旋地转,直摔到田里的草垛上。
一瞬间万籁俱寂,她张开嘴,却是声哑力竭,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偏头朝旁一看,杜仲正一动不动躺在身边,双眼紧闭,冷白的脸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小时候他们在山坡上摘草里的一种野莓子吃,那野果吃多了觉得醉人,两个人走不动道,倒头就倘在草地上,他的脸就像此刻,醺得红彤彤的,阖着眼心满意足地微笑着。她也咯咯咯地笑起来,“叔父看见准当你是偷酒吃了,一定打你!”
“鱼儿,杜仲他——”
她闻声端正脑袋,似乎看见庾祺年轻时的脸窗悬在眼前,那时湛蓝的天色不知哪里去了,天空阴阴地从他头上坍陷下来。他眉下的痣也变幻了位置,像他又不像他的,她久久凝望着,有些怀疑,“叔父?”
旋即笑了一笑,“您别罚他,是我闹着要来的。”
叙白看见她脸上混乱的笑和泪,一时竟发不出声音,他有些艰难地呼吸着,有雪花漫漫从他头上坠下来,灰淡淡的雪花。
河面变得灰茫茫的,在雪后望见崎岖的峰巅,像藏在幕中的神兵天将,那些灰色的崖壁使庾祺想起那夜全府的刀光,他忽然感到点窒息,不由得咳喘了两声。
“下雪了,先生即便是神医,也有老话说,医者不自医。”幼君将伞罩在他头顶,走到他旁边来,“先生还有赏雪的雅致?”
庾祺握拳抵住嘴又咳了声,“我又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哪有观雪的兴致,才刚在舱里觉得憋闷,出来透透气。”
幼君笑着颔首,“丁掌柜的这艘船算是十分宽敞了,连这船都觉得憋闷,看来不是船的不好,是先生不喜欢出远门。”
他瞥她一眼,“关大姑娘倒是在外面走动得勤。”
“做生意的人就是想在家常坐着也不能。”幼君笑迎朝前面河岸望去,“一会就到淮岭驿了,小鱼儿他们大概会在驿站歇两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在那里就能碰上他们。”
“但愿如此。”庾祺也不知怎么,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早上就有些心绪不宁,到此刻也不见好。
“小鱼儿到京城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大姑娘还会猜不到?”他半笑着睇她,“我倒想问问大姑娘,到底想利用我们什么?”
“怎么是‘利用’呢?在这世上谋生,都说多条朋友多条路,与其说‘利用’,不如说是同舟共济。先生先前不是也有用着我的时候?我敢打包票,将来先生还要我帮大忙呢。”
言讫,她把伞递给他,手插回暖套内,折身往舱房去了。
再行两个时辰船抵至淮岭驿,一行人上岸,一进驿内幼君便要了桌酒饭,张达笑呵呵打拱谢过,抬腿在长凳上落座。片刻驿卒来上茶,庾祺便向其打听九鲤等人的消息。
驿卒笑道:“我们这里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水驿,每日下船吃饭歇脚的人多得很,不知您说的这几位客人长什么模样?”
张达忙咽下茶道:“有两个年轻男女看着一般大,十七八岁,样子嚜,哼,你大概一辈子也没见过那样好看的相貌,只要见过你就不会忘。”
“要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是有这么几个人,两男两女,昨日刚在我们这里歇过一夜,今早刚走,这回只怕都到前头三河驿了!”
庾祺刚要问,幼君便道:“三河驿离此地大概五十里,就是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在那里落脚。”
庾祺稍思片刻睇着丁家兄弟道:“劳烦两位,用过饭咱们就走吧?”
丁大成又望向幼君,幼君微笑点头,“两位掌柜就听庾先生吩咐吧,不会吃亏的。”
庾祺此刻哪有心情去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又转头向驿卒打听九鲤几
人的情形,得知四人昨日在此下榻并无异事,早上是高高兴兴走的,总算略微放心了点,稍稍用饭点饥。
饭毕正要走时,恰好有一个男人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出来,问那驿卒要一匹快马。驿卒忙殷勤笑道:“您要改走陆路?下雪了,还是走水路更便宜些。”
庾祺在门前听见,不由得回首望进门内,那男人看见他,显然错愕一下,抬手将斗笠压低一些,五官全然不见了,向那驿卒喝道:“要你备马就备马,问这么多做什么?!”
多半是个仗势欺人的公差,庾祺扭回头来,直到回船来,才想起那男人似乎在何处见过。
风雪未止,天黯将暮,大概明日就要积起雪来了,叙白费了不少力气将杜仲从船上背下来,放在三河驿的一间客房内,掉过身来点亮八仙桌上一盏油灯。这间小驿今夜像是无人居住,此刻只闻风声,不闻人声。
借灯一看,九鲤坐在长条凳的前端,两眼向床上呆滞地望着,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随时要落泪,却是无泪可流的情态。他心下不忍,也明白杜仲的死是因他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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