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三顿她都吃了,临时加,肯定要临时买。
胡代就耽误到了现在。
给裴挽棠喂完退烧药,胡代朝卫生间门后那个模糊的人影看了眼,端着盘子走过来。
“叩叩。”
胡代敲着卫生间的门,平声说:“何小姐,樱桃买回来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胡代:“给您放这里,还是放隔壁?”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胡代低头看了眼托盘,弯腰把樱桃放在卫生间门口,端着裴挽棠喝剩下的水悄然离开。
门锁咬合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何序低垂的睫毛闪了闪,从卫生间出来,端起樱桃往前走。她在月光充足的窗边找了一个不会被照见的角落坐着,一颗一颗吃樱桃。
何序吃得很慢,细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咀嚼声丝毫盖不住一直从某个固定方向传来的呻口今。
何序半掩在发丝下面的眼睛始终垂着,一动不动看着盘子里的樱桃,半晌,何序伸手把盘子拨了一下,让它和自己一起,待在不会月光照见的阴影里。
悄无声息的房间里,时间只能通过樱桃剩余的数量和裴挽棠叫声的轻重进行判断。
何序靠在墙角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后者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盘子里的樱桃也几乎没怎么动。她觉得那些都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了,却没有减弱的痛苦声音像味觉的抑制剂,让自己胃口大减。
但实际,今天的樱桃很甜。
她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尝到了。
何序想了想,端着盘子起身,准备回卧室睡觉。
她刚睡醒,四肢还很不灵活,脚下刚一动,身体就剧烈摇晃,站立不稳。盘子里饱满的樱桃随着动作一股脑全掉在地上。
何序有点愣,呆呆地端着盘子站了十来秒才眨一眨眼睛,觉得可惜。她想着反正地板每天都有擦,没什么灰尘,就蹲下来,把盘子和盘子里的最后一颗樱桃放在地上,追着掉在地上的那些往前挪一步吃一颗。
不知不觉挪到床边。
何序不小心咬碎了一粒樱桃核,被涩地抬起头,看到床上的人大汗淋漓。她脸很白,乌黑的头发乱七八糟贴得满脸满脖子全都是。
何序看着这幕,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攥进手心,端起盘子和盘子里的最后一颗樱桃往出走。
走到门口,被月光照亮的床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很轻,很压抑,也很痛苦。
“嘘嘘……”
何序开门的动作陡然顿住,回头看着蜷缩在床上的裴挽棠。
她还在昏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何序的记忆在这一秒急速退化,过去那些冲突啊、柔情啊好像一瞬之间消失了,她满身空白地被那声“嘘嘘”牵引着,往床边走。走过来掀开裴挽棠的被子,脱下她的假肢,抱住她肿胀泛红的残端。
何序这一系列行为都是恩怨暂时定格后本能。
裴挽棠忽然睁开眼睛更是本能。
何序看到她眼底血丝密布,像是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眼神是散的,声音里透着和寰泰裴总很不相称的哽咽:“为什么非要走?”
那个刹那,何序手心里的残端忽然开始发热,烫得她几乎抱不住,随之而来的搐抖顺着神经直往她心脏里钻,她不由自主地道歉:“对不起……”
裴挽棠听不见,她沉浸在高烧和疼痛编织的混乱世界里,眼底越来越红:“前前后后,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
何序:“……对不起。”
“一个小时前,我还想着我妈终于自由了,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追逐梦想;一个小时后,她连骨头都被碾碎了。”裴挽棠的哽咽变成痛苦的呼救,突然伸手抱住何序身体,把脸埋在她只剩瘦弱没有肌肉的腹部,“她走得那么快,什么都没有留下……”
何序的手已经脱离了裴挽棠的残端,但手心里的高温和颤栗依旧支配着她,她被灼烧,耳边嗡鸣不止。
裴挽棠将她又抱紧了几分,声音透过单薄衣料,碎在她紧绷的腹部:“我手里只有一颗她专门拍下来的红宝石,是她在我落地那天送给我的出生礼物;她用事业换来的寰泰5的股份,一个是我12岁了,心理和生理进入剧烈变化期,开始迅速长大,开始承担责任,她送我的底气;除此之外就剩这栋房子,是她送我的归宿、幸福。”
“我把它们都拿来给你了,你为什么不要?”
“……”
何序张口无声,耳边只有尖锐的蜂鸣,变成一根根无形的针,深深埋入心脏。她一身冰冷,煞白着脸,把那句“出生礼物”放在脑子里反复回放,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声音:“我不知道……我把它卖了……卖了……”
裴挽棠在那阵断续的自责声里抬头:“恨我,所以不要?”
何序喉咙在苍白皮肤下剧烈滚动,目光一寸寸迟钝地聚焦在裴挽棠脸上。
裴挽棠说:“恨我不让你回东港,不让你回那个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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