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如注,狂风呼啸,雷声在头顶轰隆隆作响,饭桌上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小小的灶房,一家子团团围着吃得喷香。
在这样水汽弥漫的时刻,炖菜吃起来也不觉得热,煎的外酥里嫩的小杂鱼都不用吐刺,嚼吧嚼吧全咽了。
三个孩子碗里只有小半碗饭,上面盖着一层锅巴,小糯米牙咬地“咯吱咯吱”响。馋地丛孝忍不住从大儿子碗里夹了一小块,塞进嘴里过过干瘾。
“嘿!今儿这雨下得可真好。”丛孝突然想起什么,兀自乐呵,“田里泡了水正好耕地啊,免得我累死累活地踩水,稻谷也割完了,这雨下得及时。”
丛三老爷不惯着他:“有本事你到外面去嚎一嗓子,你看会不会有人锤死你,咱家是田少赶得及时,别家可都还没割完呢。”
“啊哈,那还是算了。”丛孝讪笑。
这样的夜晚也是格外的易眠,风声、雨声、雷电声,睡在稍显凉意的床上心里满足得像喝了蜜水,甜滋滋的,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这一场暴雨足下了大半个晚上,到凌晨时分雨势才渐渐减小,天亮时只剩了淅淅沥沥地往下掉雨线。
雨是停了,可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干活,河里的水暴涨,丛孝家门口的台阶都往上爬了两层。
田里泡满了水,没割完的稻子淹头搭脑杵在土里,沉甸甸的稻穗又往下坠了几分。这倒也无碍,只要打开放水口,太阳一出来晒上半个时辰也差不离了。
丛孝家门口的场地吸饱了水,土层软得像白生生的棉花,可以随意揉捏,也是要等晒得半干了才好碾场。
故而全垄上的男女老少这一大早上的竟然闲了下来,无事可做了。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庄稼人眼里都是活,特别是农忙时,一旦不做事了简直抓心挠肺的难受,田里遗落的稻穗还没捡呢。
心有灵犀一般,全家老少一起出动去田里捡稻子,这个活儿简单,三岁的小儿都能干。别家都在着急忙慌地掏开放水口往沟里泄水,丛孝家的田堵得严严实实,巴不得泡软了好犁田。
水大也不怕,卷起裤腿光脚蹚,这大热天的别提多惬意了,凉飕飕的正好解暑。湿哒哒的稻穗浸满了水,重了不少,装满大半篮子就倒在田埂上。
杏娘俩母女正结伴寻找稻子,小儿子欢快的叫嚷声在不远处响起:“娘,快看啊,我会游水了,娘!”
母女两转过头,只见青果在齐膝的水里瞎扑腾,两只手拽着稻茬,平躺着身子,头颅高高仰起,双脚上下踢打,水花四溅——他竟把水田当池子游水了。
这也怪不得他,到大人膝盖的水对他来说能淹到小肚子,本就没让他下田,要他在田埂上玩耍。青果哪里呆得住,偷偷摸摸扯了田埂上的草茎站到水里,这下可好,衣物湿了大半。
这个高度的水对他来说正合适,既不会深到淹没脖子,也不会浅到只湿小腿肚。小崽子乐不可支拍打水面,不一会儿就玩出新花样,干脆睡在水面上打水。
这可比在河里玩水畅快多了,又安全,嘴里喝了水立马双脚往下一踩就能站起来,不像在河里,水深得够不着底,他只能坐在台阶上扑腾两下。
小家伙玩得乐不思蜀,全然忘了新换的干衣物。
丛孝一见忍不住乐了:“还是我儿子聪明,找了个这么好的地方学游水。”
杏娘紧皱眉头,骂不了儿子还对付不了儿子他爹,“才上身的衣裳,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会儿你去给他洗衣裳。”
丛孝摸摸鼻子不敢吭声,小崽子闯祸老子遭殃,找谁说理去。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凉爽,满是泥土草木气息,被雨水冲刷过的叶片油绿发亮,叶尖坠着一滴水珠,晶莹剔透,将落未落。
六太奶奶跟孙子在田里捡稻穗,六太爷今天精神好,也跟出来溜达。王氏走到这头,六太爷拄着拐杖走到田埂这边,她走到那头,他又磕磕碰碰跟到那边的田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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