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夺目,直令得这满树娇红的繁蕾都仿佛黯了颜色。
不过,那少女孤孑孑地独自立在绿树浓荫之下,晨风带了些微凉意迎面拂来,衣袂临风而飏,更显出她纤弱单薄的身段儿,莫名便有些伶仃似的。
“是不是……应当回家一趟了呢?”良久之后,她目光有些迷茫地呢喃,轻声自语道。
说起来,自立太子后,她便鲜少回家了。阿母见不到她,便不厌其烦地频频遣人传信……而最令她惊惧的是,半年前,阿母送进宫来的一只匣子里竟置着一幅剧毒——附信中明明白白地嘱咐,要她用这个杀了阿奭!
阿母她……真是魔怔了!看清那些物什的霎时,一十六岁的霍成君被吓得一身冷汗,煞白着脸色僵立了良久,而后令莺时将那东西处置干净。而从那之后,她就索性连母亲送进宫的家信也不看了。
如今仔细想想,当真是许多都没有同家中通过音信了呢。
那厢,莺时却已轻步走近了她身旁。因为将少女之前的情形尽看得清楚。所以,她此刻十分体贴地出声询道:“殿下可是思家?要若送信回大将军府,婢子现下来安排便是。”
“且等等罢。”霍成君垂眸想了想,却又有些犹疑。
阿母她如今,只怕满心都想着让她悄无声息地害了阿奭性命,而后生个孩子。若她抗拒……恐又是一通怒火。
其实,她自小便是怕极了阿母发脾气的。何况是如今这般情形下的雷霆之怒。
“待我自宜曲宫回来后,便去看阿母一回罢。”少女远眺着家门,静了半晌,而后轻声道。
莫论如何,那总归是疼爱了她十三年的阿母啊,血脉至亲,哪里能割舍得开?这一段日子,她也恰好用心思虑一番,怎样才能劝服阿母打消那些念头……
十七岁的少女这时候还不明白,其实,这世间诸事,时常并不能等到你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往往一朝惊变,终于警醒之时,早已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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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节四年秋七月,大司马霍禹谋反。
会事发觉,(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霍)显、(霍)禹、邓)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千家。《汉书·宣帝纪)
今岁的秋天,雨水似乎格外多些,才立了秋,旬日间便陆续落了数场白雨,青灰色檐瓦上旧日的雨水还未及干透便又被新雨浇了个湿黑透青。这一日的晌午,雨脚堪堪住了,天光初初透出丁点儿霁色。道旁的原本笼烟惹雾的垂柳,片片细碧绿叶的叶尖儿上都垂挂着湿重的水滴,带了凉寒的秋风偶过街衢,吹得叶尖儿上残余的雨水随风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失了重心的细碧柳叶儿一阵晃悠。
整座长安城都还带着些雨后的湿寒。仿佛仍未自几场白雨中缓过劲儿来……如同月初那一场骤然发动的血雨腥风一般。尽管已时过半月,西市上的污血都被连日来的雨水冲了干净。但空气中的血腥气却历久弥新,让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闻着发怵,脚下不由得放快了步子。
一场鱼龙惊变后,整个京都人心惶惶。自元凤元年,燕王刘旦谋反案之后,天下首善之地的长安城便再未有过这般的动荡。
半月前,在这京华帝都,论权势论富贵,头一份都要数府邸毗邻着宫城的大将军府。当朝太皇太后是霍大将军的外孙女,当今皇后是霍大将军的幼女,霍家的子侄、女婿皆官居要职,几乎掌控着整个大汉的兵马军政。正因了这般的显贵无伦,是以镇日间门庭若市,冠盖连属……甚至,霍夫人出行的仪仗,比天子卤薄还要威风上几分。
不过短短半月,谁能料到——权势滔天、炙手可热的霍家,竟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呵……
月初,已故大将军霍光的独子——大司空霍禹放着荣华富贵不享,竟失心疯似的联合了亲族起兵谋反……也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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