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孙女儿,心底里尽是叹息——
汉和帝与邓绥(七)
“我晓得阿绥孝顺懂事,可行丧三年……那是一辈子伤身落病的事儿呐,这孩子怎么这般傻?”她伏在案几上,泪水自眸间潸潸滚落,哽着声泣语,多少不解,多少疼惜。
太傅夫人眸光里带了沉沉的哀意,看着从来庄重端丽的儿媳,眼下涕泗交横的憔悴狼狈,继而想到那个决绝做了决定,不肯移志的孙女儿,心底里尽是叹息——
阿绥哪里是傻?这孩子……分明再剔透不过呵。
许久之后,当家主母终于开了口,语声柔和里透着几分耐心的安抚,带了怜意轻声道:“阿绥是个好孩子,一向都极有主意,这一回……只怕你劝不住。”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任她小孩子家胡来呢?”阴氏的泣声已带了几分哑意,听了这话,不由抬起一双红肿的眸子看着舅姑道——“阿绥她年纪尚小,定是不知其中厉害。”
见儿媳这般,太傅夫人似乎有些苦笑,而后神色终于郑重了起来,肃了目光看向她道:“你以为,阿绥当真是年纪小,所以不懂事么?”
“这么多年,这个孩子……几曾真的任性胡闹过?”
闻言,伏案低泣的阴氏已不由止了声,只抬着一双红肿的眼,怔怔地看着自家舅姑,神色间带了些茫然。
见她这副模样,太傅夫人心底叹息,这个儿媳品貌德行皆是极出众的,只是性子太过实诚了些,失之灵慧。论起来,阿绥这一点当真是与其母迥异。
“你可曾想过,这个家……日后该当如何?”老妇人静静看着儿媳,眸光深湛,终于开诚布公地问道。
这个家……日后当如何?
闻言,阴氏似乎一瞬时心下怔了怔,而后方才渐渐冷静,沉下气来思虑。既而……片时间心底冰窖般僵冷起来,几乎冻得丁点儿都化不开——
家中的擎天梁柱轰然倾塌,唯余孤幼老弱,短短月余辰光,她便算是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上月,阴家刚刚登门退了亲,阿骘同她家内侄女的这门亲事,是六岁上便定下的,甚至数月前两家长辈才议定了次年二月做婚期……这种时候落井下石,这便是她的娘家,她的血脉之亲的族人!
而阿绮,如今也是十一岁了,以往提过亲的人家。自丧事之后,大多便再未登过门了……而仍遣媒探问的,结亲对象却已换成了族中庶子旁出之类,甚至有残弱或鳏夫。
她的阿绮,那般好的孩子……阴氏原本垂放在膝头的双手,蓦地紧紧攥住了衣裾,绞得指节处一片糁白。
太傅夫人微微阖了阖眼,见儿媳神色,自然明白她想到了些什么。
“原本来往的人家,如今大多已疏淡了……日后,家中几个孩子的亲事只怕会艰难上许多。”她语声里带着几分苍凉,但却并无多少意外。
原本早几年的时候,她的两个孙儿都尚了公主的。而今……还愿意结亲的人家,又有多少是看着邓家还有个将来要入宫为妃的女儿?
——趋炎附势,攀高踩低,世情如此罢了。
“阿绥三年服满之后,仍是要入宫的。”太傅夫人神色间带了几分叹息几分爱怜,轻声道。
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莫论再艰难,也得挣扎着活下去。
“而那个时候,她的境况同先前……只怕便是天渊之别了。”
早先选妃之时,身为护羌校尉邓训的嫡长女,算得备选的女子中出身极高的了,论背景,唯阴家的女儿可以比肩。
“阴家是你的娘家,备选的那个丫头,论起来算是你的孙女辈了。以往也是见过的,平心而论,论样貌、论才学、论智略心术,哪样儿及得阿绥?”太傅夫人似是心下惋惜,苍老的语声里带着喟息——原本,阿绥若顺利入宫,凭这般品貌,这等慧质,那怕长秋宫中那一席尊位亦是可以争一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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