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丝嘲弄般的笑,他随意地拍拍床板,让它发出类似敲门一般咚咚的声音:“虽然我很乐意把床让给你睡,但你一定会后悔今晚留在这里跟我一起过夜的,哦,运气不好的话,晚上兴许还会有老鼠蟑螂到处爬——希望今晚外边楼道上的公共厕所不要涨潮。”
若不是他爱干净天天打扫卫生,臭虫跳蚤什么的肯定也少不了。
和这里比起来,梅洛彼得堡简直算得上五星级豪华度假村。
…好不容易混进来的,才不会后悔,荧心道。
楼道外不知道哪间囚室忽然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吓了一跳:“什么动静,你们这养大象了?”
“天寒地冻哪来的大象,不过是隔音差些罢了,”达达利亚故意膈应她,“这算什么,晚上还能听到其他狱友的磨牙声、打鼾声……”
怪不得他憔悴了这么多,这种恶劣环境下谁能睡得好?
“跟我说说吧,你在这里的生活。”
荧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连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些鼻音,她一定是感冒了。
“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接了蒸汽鸟报的采访任务才来的吗?”达达利亚终于为她不合理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每天不是挖矿,就是砍木头,偶尔被狗追着撵,劳改犯嘛,都这样。”
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脸色十分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别人的经历。
“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别把我想得太可怜了,伙伴,每天完成那点劳动指标对我来说也还算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让我看看你的手。”
荧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二话不说便要去扯他的手套。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奇怪了,他就连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摘下过手套。
“…不要看,”达达利亚猛地抽回手,“很恶心的。”
“——就让我看一眼!”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达达利亚却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一分恳求,他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自己在她面前,早就已经没有什么体面了。
达达利亚不再反抗,老老实实伸出手任由她小心翼翼地褪下了自己的手套。
“…怎么会这样。”
荧捧着他那双伤痕累累的大手,再也无法抑制住泪水,一颗接一颗的泪滴如雨点般砸在了他的裤腿上。
“男人的手,糙就糙点嘛,不打紧的,”达达利亚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不过就是生了些冻疮。”
有时候戴手套会耽误到劳动效率,看守就会勒令他们这些犯人摘下手套。
所幸他足够皮实,手才没有变形,和他一起劳动的犯人手指大多都冻成了红通通的胡萝卜。
荧记忆中,属于「公子」达达利亚的那双手,它们的上面可以有习武的薄茧,可以有被利器划破的伤痕,但却独独不会有这样落魄可怜的疮疤,手腕上也不会有一圈圈被镣铐长期磨损留下的溃疡……
“会很疼吗?”
“不疼,只是有时候痒起来会有点难熬。”
他总是忍不住去挠,直到皴裂的皮肤被挠得流出血来,用痛感覆盖瘙痒才会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现在他的冻疮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短期内是不会恢复的。
纵使知道她的关心或许又只是一场骗局,达达利亚也还是不忍心也不舍得让她哭成这样。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在他面前落泪,还哭得这么惨兮兮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别哭了,伙伴,再哭就要变成花脸猫了,你是来给我做临终关怀的吗?说真的,效果很好,我被安慰到了。”
看到他的手就哭成这样,要是以后得知他的「死讯」,岂不是要哭晕过去?
毕竟是善良正义的旅行者,就算是面对罪大恶极的反派也会忍不住落下同情的眼泪吧。
他还能再奢求些什么?能在被「处决」之前再见她一面,已经是他这段时日里能遇到最幸运的事情了。
达达利亚抬起一只手,像安抚亲人那样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他果然还是没能对她狠心。
没想到他的手刚放上去,荧就直接顺势窝进了他的怀里。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着她,却又不敢抱得太紧,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把她给揉碎了。
“好啦好啦,乖,听话,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达达利亚一边放软了语气哄着,一边轻拍她的后背,她抖得好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甘心地被他们这么摆布啊?”
荧贴在达达利亚胸口,死死地攥着他的前襟,喃喃道:“…这样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已经不存在了哦,关于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达达利亚抱着她安慰的同时,又忍不住用话来刺她。
“他们威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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