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看不出已年近花甲。
内史行至殿门前,立即有婢女入内禀报。
少顷,殿内乐声告一段落,乐人和舞人鱼贯退出。内史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长案,在案前躬身行礼。
“如何?”
声音自头顶传来,迥异于艳丽的外貌,带着几分刺耳的喑哑。
国太夫人早年曾中毒,事后查明是为先君挡灾。虽然保住性命,却伤了嗓子,再不复往昔清脆悦耳。
内史深深弯腰,口中道:“勋旧遣大子出城,新贵隐忍不发。”
“哦?”
国太夫人靠在软枕上,染着蔻丹的手指轻敲手背,片刻后轻笑出声。
“先君在时,他们安敢如此。”
内史不出声,低头凝视地面,仿佛变成一尊雕像,许久一动不动。
“繆良,你说我该助谁?”
“仆不敢言。”
“无妨,恕你无过。”
内史谨慎抬起头,视线略微升高,始终不敢直面国太夫人,口中道:“仆以为朝堂诸君势同水火,君上旧疾难愈,晋国当早立世子。朝堂平稳则国内平稳,国内平稳则外敌自退,太夫人方能安享岁月。”
尾音落下,内史小心窥一眼上首,旋即垂下头不再多言。
国太夫人陷入沉默,表面看似平静,手指敲击的频率却在加快,足见内心正在权衡利弊,一时间主意难定。
“坐。”
没有评议内史之言,她命内史落座。
婢女无声退离左右,移走燃尽的香炉,打开炉盖,重新投入香饼。
“先君战功赫赫,拔城摧池攻无不克。彼时,国内氏族无不俯首帖耳,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回忆当年,对比如今,国太夫人语带薄怒,目光阴翳。
“今上志大才疏,行事虎头蛇尾,捅出篓子不自知。年复一年,至今无法收拾。”
国太夫人越说越气,既是对氏族也是对晋侯。
内史深谙她的脾气,始终保持缄默,老老实实做一个倾听者。
“他要独掌大权,好。他要扶持新氏族削弱勋旧,也好。可他不该胡来,闹得国内一团乱。”
国太夫人坐直身体,这番话压在心中许久,她需要宣泄。
“削弱智氏本无过,但他不该因小失大。坐视国境危急却不发兵,这同自毁江山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他送走嫡子是权宜之计,待威慑勋旧再迎回,也能平衡新氏族收揽人心。哪想到他真要扶持庶子,简直不可理喻!”
内史抬起头,见国太夫人面染寒霜,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劝谏。
“他八成是忘了,当年他能成为世子,靠的是嫡出,是我为先君饮毒!”
郁气挤压在心头许久,今日终得以宣泄。国太夫人脸颊泛红,唇殷似血,能窥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华绝代。
前推四十年,她是越国宗室数一数二的美人,以艳丽闻名天下。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嫁给晋侯,成为两国联姻的纽带。
她自诩聪慧,绝非愚钝之人。万万没想到生下的儿子却眼高手低,总喜欢自作聪明。
“若非我被毒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
国太夫人坐正身体,声音渐渐低沉。未尽之语消失在空气中,溢出的森冷和残酷令人脊背发寒。
“太夫人,此时不晚。”内史抓住时机出声,意图将话题引向林珩,“公子珩归国,勋旧出迎,您既不喜公子长,何妨推他一回。”
“勋旧?”国太夫人冷笑一声,似感到疲惫,重新靠向软枕,“那是一群贪婪的凶狼,先君去后脱离锁链,今上压不住,他的儿子也未必。”
内史心生不解。
勋旧违背晋侯意志出城,岂非摆明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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