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来。”
缪良斜睨侍人一眼,猜出他的打算,索性遂了他的愿,带他进入殿内。
无视伏地请罪的妾夫人,越过不知所措的几位公子和面带忧色的女公子,缪良行至案前,向国太夫人禀报正殿来人,传晋侯旨意。
“君上旨意?”
侍人匍匐行礼,眼角余光瞥见出身新氏族的几名妾夫人,开口道:“禀国太夫人,先氏勾结犬戎罪证确凿,国法不容。君上下旨族诛,四日后行刑。宫中的先氏女免死,幽禁巷道。公子享出继为臣,不许再用晋室图腾。”
一番话落地,宣告先氏命运。
国太夫人颔首,将事情交给缪良:“你来办。”
“诺。”
缪良向殿外示意,四名仆妇走入殿内,拖拽起浑身瘫软的先氏女,抱起懵懂的幼年公子就要退出殿外。
先玉终于回过神来,她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哭着向国太夫人求饶。
“国太夫人,求您救救婢子。父兄所为婢子一无所知啊……”
她鬓发散乱,声音凄厉,被拖出殿外后,仍有哭求声持续传来。见求饶无望,哭诉转为怨恨。
“君上,您好狠的心!”
公子享受到惊吓,当场嚎啕大哭。幼童哭得声嘶力竭,铁石心肠也禁不住酸软。
妾夫人们不免动容,下意识看向国太夫人和林珩。
“缪良,从宫中调派人手照顾公子享起居。先氏女的嫁妆留给他,全部登记造册。”国太夫人无意保留公子享的身份,在物质上却不会亏待他。
“诺。”
缪良领命吩咐下去,会有专人督办此事。
林珩的注意力不在先氏女和公子享身上。
先氏女不提,公子享出生在他离国后,兄弟俩素未蒙面,自然不会有任何情感。
公子享在母亲怀中时,他日日夜夜如履薄冰,更三番五次遭遇刺杀。两人的境遇有天壤之别,硬要表现出怜悯反而是一种伪善。
他可以伪装,但他不愿。
注定要走一条血腥之路,何必强装满身清白。
求饶声和哭声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殿内一片寂静,妾夫人们伏跪在地,汗如雨下,动也不敢动。
林珩扫视众人,目光落在丽夫人身上,对上仇恨的双眼,忽然掀起嘴角,声音打破一室静谧。
“闻公子长为先氏求情,父君如何处置?”
妾夫人们早早来到南殿,尚不知朝会情形。先氏族诛已令她们骇然,不料还牵连到公子长。
丽夫人更是悚然一惊。她强忍着伤痛盯向侍人,期盼林珩在说谎,每一个字她都不愿相信。
可惜自欺欺人毫无用处。
侍人再度开口,将她的期盼彻底碾碎。
“君上斥公子长僭越,笞二十,闭府一月,收回玄车及王赐剑,不许听政,以儆效尤。”
鞭笞闭府倒在其次,收回赏赐不许听政最为严重。
旨意传出朝堂,就会变成抹不去的污点。除非公子长造反,或者其他公子死光,否则他注定与世子之位无缘。
苦心经营多年,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丽夫人再也坚持不住,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晋侯旨意传出宫闱,宣告肃州城内。
城东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上百名甲士包围先氏府邸,以重木砸开府门。
“君上旨意,拿下!”
勾结犬戎罪不可赦,先氏上下无分男女老幼悉数被抓。私兵、仆役和奴隶皆不能免,都被捆绑双手按跪在地。
甲士闯入府内,气势汹汹,堪比猛虎下山。
甲长盛气凌人,一脚踹开先氏郎君,挥舞刀鞘重击,当场将人击倒在地。
“认不清处境,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氏族?”
甲长唾了一声,大脚踩在倒地男子的脸上,鞋底用力碾压,直至对方半张脸变形,口鼻流出鲜血。
“勾结犬戎,卑劣龌龊,猪狗不如!”
想到战死在边城的同袍,甲长怒气上涌,直接破口大骂。
“我等同犬戎搏命,尔等却同外敌勾连,还妄图行刺嫡公子。绞死便宜了你们,都该腰斩,当着国人的面千刀万剐!”
出头的先氏族人被踩在脚下,其余人见势不妙,终于认清了现实,不敢再吵嚷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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