尢厌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缓缓勾起嘴角,下半张脸在笑,目光却异常冰冷,诡异阴森,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刁介卿,我是何人,同你关系不大。你现下应该关心执政重归朝堂,你之前的作为必被提及,即便是杀鸡儆猴,执政也不会放过你。所谓斩草除根,刁氏也不能幸免。”
“你是何意?”刁泰沉声道。
他使晋归来,数次挑拨离间,使天子和执政间的关系急剧恶化。
不久前事发,他被天子下狱,一直关押在牢房,无人进行审问。
依照他对天子的了解,真有心处置他,早就夺爵驱逐,绝不会等到今日。最大的可能就是天子疑心难消,表面要严办他,实则对执政从未打消戒心。
保持这个信念,他始终不曾放弃希望。然而尢厌今日前来,彻底打碎他的期盼。
“刁介卿,你是聪明人,应该知晓事情后果。”尢厌看着刁泰,不紧不慢说道,“以执政的手段,不会容你继续平安。是否供出幕后主使,你都必死无疑。以命最后一搏,或能保全家族。端看你如何选择。”
刁泰低下头,凝视手指上干裂的血痕,许久没有出声。
尢厌没有催促,平静坐在对面。
火把立在两人身侧,火光跳跃,烟气攀升。火焰倏地膨胀,中心处发出一声爆响,惊醒沉思中的刁泰。
“如何做?”他抬头看向尢厌,沙哑开口。
尢厌向前倾身,单手按住他的肩膀,附到他耳边道出一番话。
刁泰脸色惨白,完全失去血色。
“非此不可?”
“然。”
“我死后,家族能保?”
“七成。”
“我如何信你?”
“信与不信,做与不做,全在介卿。”尢厌收回手,笑容冰冷,“就算刁介卿供出主使也无妨,届时,刁氏会彻底湮灭,鸡犬不留。”
刁泰手脚冰凉,霎时间如坠冰窖。
看着尢厌,他不免心生怒火,恶声道:“喜烽可知你是越间?”
“我是何身份,同样不重要。”尢厌回到原来的位置,好整以暇说道,“刁介卿莫非忘记喜氏本为中山国宗室,遇氏族叛乱窃国,举家奔逃上京,求天子主持公道。结果如何?”
听尢厌提起中山国,刁泰脸色骤变。
“天子寻借口搪塞,拖延数月不闻不问,最终竟册封叛乱的氏族,使喜氏失去国祚,宗庙也被推倒。这其中,当时的介卿和政令功不可没。”尢厌看着刁泰,轻声说道,“据悉中山国氏族送入上京十车金,有三车在介卿府上。认真算起来,喜氏和刁介卿祖上有大仇。”
灭国之仇,夺家之恨。
喜氏对历代天子忠心耿耿,却被氏族夺权窃国,天子还下旨册封,让他们如何不恨!
“比起我是否是越间,家主更想介卿一家族灭。从我之计,刁氏才能留存血脉。介卿以为如何?”
尢厌轻声细语,语速不紧不慢。
刁泰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明白了。”他勉强坐正身体,直视尢厌,“我依计行事,望你也能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尢厌拿起火把,递出剩下的解药,旋即站起身,准备离开囚室,“执政病情大好,明后日就能上朝。不想事情生变,刁介卿最好快些动手。”
“我知道。”刁泰握紧陶瓶,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尢厌又看他一眼,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出牢门。
牢房外,两名牢奴在左后等候。
尢厌对两人示意,又朝门内指了指。牢奴连连点头哈腰,谄媚笑道:“您放心,一定办好。”
“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尢厌抛给牢奴一枚金,没有在走廊久留,快步走出暗牢,消失在夜色之中。
囚室内,刁泰枯坐许久,终于有了动作。
他打开陶瓶,一口气吞尽药丸。其后打碎瓶身,用碎片划破掌心,以手指蘸血在墙上写下一行字:执政结王子害,我知其秘。
最后一个字,他故意写得扭曲,遗落两笔。
待血迹洇入土墙,染血的掌心重重压下,覆盖一个血手印,触目惊心。
做完这一切,刁泰以碎陶片横过脖颈,猛然一划,鲜血飞溅,地面洒落点点红痕。
月光如水,皎洁明亮。
光影穿过窄窗,落入昏暗的室内。
灯盘倒扣,压灭了火光。
残存的灯油缓慢流淌,覆上苍白的光影,侵蚀出一片暗色。
刁泰趴在地上,血从脖颈涌出,手指抓握两下,很快变得无力。生命之火燃尽,双眼逐渐暗淡,他在月影下气绝身亡。
暗牢外,尢厌没有立即返回喜烽府上,而是穿过两条夹道,三绕两绕来至一扇挂有铜锁的木门前,抬手在门上连敲三下,重复三次。
少顷,门后传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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