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终究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刁完和单信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转过头。巧妙地隐藏起情绪,不曾表露分毫。
王室成员和贵族表现各异,茫然有之、悲怆有之,愤懑有之,无奈有之,但无一例外不敢走下城头,遑论与诸侯正面对峙,当场争一争礼法规矩。
鼓乐声逐渐高亢,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诸侯聚集台下,近百名巫匍匐在地,继而仰望上天,高高举起双臂,口中唱诵祭词。
“祭!”
伴随着巫的唱诵声,上千头牺牲被抬出,堆放在篝火前。
高台下的巫同时一跃而起,围绕会盟台踏动双足,踩着鼓点飞旋跳跃,跳出不同的巫舞。
“祭!”
巫的声音或苍老或雄浑,或沙哑或高亢,汇聚成一股,凝结成看不见摸不到的绳索,蛟龙一般盘绕高台,伴随着朔风扶摇直上。
诸侯们走下战车,皆是衮服冕冠,腰佩长剑。
值得一提的是,众人的佩剑各具特色,但无一人佩王赐剑。此种场面,四百年间见所未见。
巫舞接近尾声,所有的巫发出吼声,似野兽咆哮,似禽鸟唳鸣。
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人前,因受伤不良于行,由两名巫仆抬着穿过人群,一路走向会盟台。
望见这道身影,城头众人都是瞳孔紧缩,满脸震惊之色。有人不掩恐慌,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道:“巫老?!”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上京的巫。
他在祭祀中受伤,抬入晋军大营时无法起身,近乎奄奄一息。凡看见他的伤势,都以为他回天乏术。他入营以后,多日不曾露面,更加深了上京众人的怀疑。
万万没想到他竟在今日现身,出现在诸侯会盟的仪式之中!
在城头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巫老被抬至会盟台前。他拍了拍身下的木榻,示意巫仆放下自己。
待双腿落地,他匍匐向前,俯身膜拜大地。
连续三次,他挺起上身,解下挂在脖颈上的骨链,抛出龟甲。
与此同时,周围的巫也停止舞蹈,采用不同的方式进行卜谶。
阳光落下,笼罩高耸的会盟台,掠过林立的图腾旗。
甲片在光中翻飞,雕刻的纹路骤然鲜活,仿佛流动七彩,短暂交织成虹桥。
众人屏息凝神望着这一幕,双眼一眨不眨。
咚!
龟甲落地,翻出雕刻文字的一面,呈现出同一卦象。
“吉!”
“大吉!”
所有的巫齐声高喝,声震旷野。
高台四周的甲士以戈矛顿地,沉重的声响撼动城池,继而震荡开来。
城头之上,姬典脸色雪白。
会盟大吉不算意外,可以说是预料之中。
让他恐惧的是巫老的出现。
上京的巫地位尊贵,一代又一代,追随王室数百年。今日却出现在诸侯的会盟仪式中,公然为这场会盟卜谶。
此举代表着什么?
姬典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奈何惊惧如影随形,根本不想放过他。
城下又传来鼓声,比先时更加激昂。
竟是军仆推出数百辆大车,车上架起战鼓,赤膊的军仆站在鼓前,抡起鼓槌击打鼓面。每一次手臂交替,岩石般的肌肉便隆隆鼓起。冷风刮过,鼓手竟流淌汗水,蜿蜒过古铜色的脊背,浮现大片晶莹。
另有千人抬出长角,以铜铸造,前端长至地面,吹响时声音浑厚,堪比巨兽咆哮,震荡心神。
鼓角声交融,奏响最古老的礼乐。
上京众人神情骤变,纷纷看向天子:“陛下,这是初代天子的礼乐!”
初代天子命人谱成礼乐,在王室代代传承。平王在混乱中迁都,遗失部分曲谱,此后再未能演奏出完整的篇章。
谁能想到完整的曲谱竟握在诸侯手中,在会盟之日现世。
诸侯的队伍中,两名须发斑白的老人并肩而立,他们是曲侯和乐伯,先祖曾在王宫掌管礼乐,有功分封开国。
两国国土面积不大,还比不上大国氏族的封地。国内商业也不繁茂,远称不上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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