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地狱。
黑水粘上了邪教徒的皮肤,他的皮囊被腐蚀,成为液体的一部分,肌肉裸露,沾血的肌肉纤维如活物一样扭动,脏器被液体包裹,像是泡进了粘稠的蜂蜜里,心脏在软化的胸腔里砰砰跳动。
他成了黑水的一部分,嘴角还在不自觉上扬,直到嘴唇被融化露出牙齿,眼睑被摘除,视神经孤单地吊起眼球。直到最后,他们才看到了真相。
他们活在这扩张的浪潮中,没有痛苦,目睹着彼此的惨状尖叫,没有翻起一点水花。声带被同化,不能尖叫,眼球被同化,陷入黑暗,精神被同化,停止思考。不会死亡,因为他们成了主的一部分,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主接纳了所有人。
“这……这不是……我……想要的……永恒……”
黑色浪潮继续无声地扩张,整座营地被唯一的色彩吞噬。小动物、昆虫、植物、土壤、岩石,全都同化成了唯一的色彩。
没有任何残骸表明他们存在过。
沉睡者的神域涌上陆地,黑色液体是他的意志延伸,它们是活的,是祂伸展的躯干,现在,祂要把一切都吞下去。
丛林和山谷消失的悄无声息,最先被动物逃窜惊扰的是荒郊野外的村庄。
猎户和屠夫打开大门,看着数不胜数的动物从自己的门外,从晒肉架下穿过,队伍中甚至有豺狼一类的猛兽。可此时却和鹿群并排逃跑,远离自己的栖息地。
动物的异常即是灾难的征兆。村民唤来家人朋友,在彼此的陪伴下寻找安全感,求助年老的村长,寻找解答和安慰。有勇气的农夫出去寻找灾难的苗头,完全没有掩饰的黑泥出现在视线,不急不慢,给地面上的一切覆盖黑色的薄膜。
胆量最大的人也没敢试探这条推进的边界,当视线凝聚在波澜不惊的液体上,人类的心灵就遭受了重击,目睹了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怖。思维被撕开,想要融入黑潮回归的冲动,和恐惧逃离的生物本能。
他们逃了回去,如同那些惊恐的动物,流着虚汗,眼球乱转,僵硬地摆动双腿跑回去。他们丢了魂一样跑到大伙面前,村长触摸了他们颤抖的身体,比他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还抖得剧烈,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他立刻要求全村人放下东西,全部离开,组织队伍跑向最近的城镇求助。
背着黑潮蔓延的方向,他们快步前进,没走几步,眼前的景象却让人肝胆俱裂。
黑潮不是沿着一个方向来的,它是活的,分出支流包围了村庄,让一个个人类群落成为退无可退的孤岛。
最前方的五人一瞬间陷入精神疯狂,其中三人在跑动中踏入了黑泥。他们的身躯就像融化的蜡烛,点燃了人心的恐惧。
“不!快逃!!!”
“怪物!!!不要杀我!!!”
他们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转,推搡中又是两人陷进泥里,黑潮中溶解着他们扭曲的面容,他们看到回归平静的液面,就像凝视看不见底的深渊。
“安静!!爬到高处,快爬到房顶上去!!!”
老村长大吼着,在妻儿的帮助下爬上房顶,这是他的家,小镇最高的建筑,茅草屋顶下有着井字排布的木头框架,能站许多人,在崩溃之前。牵着五六岁的孙女,老人站在屋顶朝四周眺望,脑海中原本想出的勉励话语被一望无际的黑潮吞没,他失去了言语,搂着有些害怕的小孙女说着心里话。
“会没事的,莉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啜泣声,成了太阳底下唯一的声音,这种处境还没维持多久,就变得更糟了。
“黑色的爬上来了!!!”
保持清醒的人压制了疯狂的家人,很快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抉择。黑泥蔓延,能站的地方越来越少,外围的人被吞噬,有些胆大的想跳到邻近的屋顶失足跌了下去。有人踢下了妻子,有人丢下了孩子。
深渊之上,亦是地狱。
很快,抉择的时间就交给了老人。儿子刚阻挡想要抢占高地的年轻人已经疲惫不堪。老人的视线逐渐空洞,看着孩子那宽广的后背伸出了手。
有人比他更快,自己的老伴,汉娜像一只轻飘飘的鸟儿,飞到雷克斯,她的儿子身边亲吻了他的脸颊,在莉亚的尖叫中一跃而下。
雷克斯回头,佝偻老人的眼泪落进了花白的长须里。汉娜飞走了,她留下的空间让父子靠得更近。
“我很抱歉,父亲。”
“不,该道歉的是我。”
祂没打算放过他们。
自己的儿媳,那个唯唯诺诺的草药师的女儿,纳西坦来到了老人面前,她张开双臂,向老人索要女儿。
她母女遗传了一样漂亮的绿眼睛,一大一小都很漂亮。纳西坦紧紧拥抱了莉亚,在雷克斯的呼唤中亲吻了挚爱的丈夫。她又回到了老人面前,放下了满脸泪水的小孙女,她一边哭着一边咳嗽,但纳西坦没有在拍打她的后背。
“父亲大人……”
这声呼唤像是唤醒了老人过去威严的样子,他挺起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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