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晚了一步。
云越细眉一挑,断然道:“那就只有拦驾了。”
拦驾
巳时初刻,皇帝的车驾到达朱雀大道。
大梁城有朱雀、玄武两条大道贯穿南北,直达四门。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街道上熙熙攘攘。
时近中午,大梁百姓采买完毕回家做饭,外乡游客也都进了各家酒楼饭馆。
桓帝瞥了一眼熙攘的街景,悻悻道:“听说当年谢映之赴雅集,万人空巷夹道迎候……”
而他这个皇帝出宫赴雅集,市民百姓该干啥干啥,完全没有假想中夹道欢迎,一睹天颜的盛况。他心里的失落不是一丢丢。
桓帝阴阳怪气道:“曾贤,你说玄门的排场是不是堪比皇家了?”
曾贤赶紧道:“陛下,玄门怎么能和皇家的天威相比。”
桓帝手指叩着马车的窗沿,有些烦躁。看来对这个回答还不满意。
曾贤察言观色道:“如今世道不平,人心浮动,谢玄首又有谪仙风姿,世人皆逐声色罢了,不懂得陛下的胸襟和宏图。”
桓帝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曾贤赶紧又赔笑道:“陛下可听闻风靡大梁的孔雀美人,若来帝京又岂止是万人空巷?恐怕风头还要盛过谢玄首,不过是世人皆重色罢了。陛下又何必屈尊与之相较。”
他说到这里,却心有所感。其实并非世人重色。而是在这沧海横流的乱世里,人人都朝不保夕,别说小民百姓,即便诸侯王爵,公卿贵胄,也是今朝不知明朝事,今晚歌舞升平锦绣荣华,明朝兵临城下人头落地。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他不忍低声嗟叹道,“然也不能全怪世风日下、时人重色,无非是乱世里人生无常,及时行乐罢了。”
桓帝闻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曾贤正想,看来皇帝也是心有所念的,他到底还是这大雍朝的天子。
桓帝突发奇想问:“曾贤,你说潜龙局上的孔雀和谢玄首哪个姿容更妙?”
曾贤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桓帝无趣地挥挥手,“你一个阉人懂什么。这种事还不如去问朕的二舅,朕听说他昨晚又流连花间醉卧不醒了?”
宝琼阁的雅间里,容绪掩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一名婀娜的女子款款上前,“早春风寒,奴婢这就把窗户关上。”
“不劳姑娘了,我还有些酒醉,吹吹风舒服些。”容绪温声道。
他说着看向窗外,似不经心道:“那么多年了,我还是喜欢这上元的街市,人们相遇,谈笑,携游,桂树底下,青年男女相拥相恋。”
“是。”那姑娘被他说得羞红了脸,飞瞥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雅阁。
容绪淡淡笑了下,拿起案头的杯盏,静静抿了口。
窗外阳光正好,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朱雀大街上的情景。
容绪目光清明,没有半点宿醉的影子。
他酒量很好,只是找借口不想参加今天这雅集,趟这浑水罢了。
昨天傍晚,他收到了宫里王美人传出的消息。
王美人就是贺紫湄,因为贺紫湄作为容绪的养女进宫,封了美人。
这也是贺紫湄进宫后第一次给他传消息。也是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消息很简短,陛下忽然心血来潮,要驾临次日的新春雅集。
容绪立即想到,新春雅集在城郊的碧浪湖边,防卫松懈。皇帝忽然驾临雅集,怕是个大麻烦。
而且皇帝向来对士林那一套不感兴趣,怎么会突然要来雅集,他敏锐地品出了一点异样的气息。
但贺紫湄只告诉他陛下要驾临雅集,并没有告诉他之前皇帝见了什么人。所以,容绪无法推断出更多的信息。也不知道皇帝这次出行是出于心血来潮,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是有人暗中唆使,那么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
事发突然,容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帝要来,作为雅集的主办方,他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于是容绪做了两件事,一,甩锅。立即将消息透露给云渊,把这麻烦打包扔给了云渊。
云渊一定会让云越调锐士营随同护驾。而云越及锐士营,和士林那帮人向来都不对付。
如果雅集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虚惊一场,那帮子士人们必定会反手扣给萧暥一个飞扬跋扈,监督士人,威胁皇帝的罪名,萧暥刚刚好转的名声又岌岌可危了。
如果雅集上确实有阴谋,暗中有人图谋不轨,那么,他容绪的这一次通风报信的举动,就卖了萧暥一个天大的人情。
所以这笔买卖,左右都亏不了。
至于这第二件事,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今天的雅集,容绪是万万不会去参加了。他夜宿花间,喝了个大醉。反正他这风流之名早就传遍了士林。
这局面且让云渊廖原他们去头痛罢。但容绪还是不会放过这个隔岸观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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