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其实有两个人,一个人正在吞噬另一个人。
令人惋惜的是,被吞噬的那个人,正是现在的他自己。
这很可怕,小傻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于是,小傻子只好抬起脑袋,故作天真,“没有了吧,阿爹。”
他看着钟臻,两种思绪不断在脑海里打架,“小深只有阿爹,小深最喜欢阿爹了!”
从家到村里的那条路,他们一天要走两趟。
钟臻问小傻子一些事,小傻子答;小傻子也问钟臻一些事情,无论有多愚蠢,钟臻也会不厌其烦地回答。
他们有时去卖鸡,有时卖羊,有时卖猪。
再过两年就是新年了,家里的成猪也卖的七七八八,还卖了两头种猪。小傻子觉得钟臻心里应该是高兴的,杀猪的速度越来越快,力气也越来越大。
跟着钟臻卖肉的这些天,他对血的恐惧也逐渐稀薄,想来是见得太多了……
卖掉那只被搓的白白净净的猪的时候,小傻子抱着小狗跑开了,说要去附近逛逛。
钟臻知道他心有不舍,觉得挺好笑。
不过,见到小傻子走了,那头猪也明显更加放松,神情惬意,扭着大腚走到他的杀猪刀下,慷慨赴死。
倒也惹得钟臻和卖主笑得不行。
也许,对那头猪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与其担惊受怕、看尽眼色地活,不如潇洒坦荡,从容自得地死。
钟臻将这样的想法当成笑话讲给小傻子听,小傻子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
随后,若有所思道:“也许吧。”
也许吧——
一语成谶!
谁知两年之后,小傻子找回身份,洗去前尘过往,风风光光地回到了都城,回到普通人一辈子都进不去的金宇楼阁之间。
三年之限已至,商旻深从容选择了坦然赴死,仿佛数年之前的某个灵物的预示。
那一天,小傻子挥着长剑,刺向坐在龙椅上的兄长,“阿兄,我要你处死钟臻!”
“小深,你不是也喜欢他吗?”阿兄勉强挤出微笑,“阿兄答应你,只要你今天放过我,我就成全你们俩,可以吗?”
“处死钟臻!”剑刃抵着他的喉结,渗出一线血痕,“我说,处死钟臻!”
“好好好,处死钟臻!”皇帝挥舞着长袖,双眸紧阖,“来人,传我口谕,衢连村屠户钟臻,玷污皇威,欺君瞒上,罪不容诛……赐,斩立决!”
商旻深收了剑,跪在地上, “臣弟冒犯了皇兄,甘受其罚。”
“罢了罢了,”皇帝挥挥手,“朕,不会再逼你吃药了。”
不吃药,就得死。
商旻深久久跪拜,“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啊!
今年过年,家里多了一个人,不,多了一人一狗,一下子变得好热闹。
除夕夜,他们的餐桌并不丰盛,小傻子和小狗却吃的欢天喜地的,十分满足的样子,钟臻忍不住弯了嘴角。
夜深,这夜无风无雨,小傻子在院子里燃了一盆火,丢了一把晒干的竹子进去。
钟臻正洗碗,忽然听到小傻子叫他,“阿爹,阿爹阿爹,快出来呀!”
将手上的水蹭在围裙上,钟臻推开门,听到一阵噼啪响。
“爆竹声中一岁除!”小傻子站在火堆旁边,不断往火里扔竹子,“阿爹,新春吉祥,一世平安!”
“嗯,新春吉祥,一世平安。”钟臻朝着他微笑。
小傻子的脸颊被火烘得红扑扑的,朝他挥手,“阿爹,你想玩爆竹吗?”
钟臻轻轻摇头,看向火光掩映下的小傻子。
不得不承认,小傻子虽然跟他的期望差距颇大,但自从他进了家门,钟臻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他习惯了小傻子黏糊糊地唤他“阿爹”,不停催促他“快来快来”,从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小傻子的世界纯粹又有趣,仿佛没有坏事,所有的事情都能有转机。
小傻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说羊汤贵就再也不提羊汤,说是新年了就总是要去给他买新衣服,无论吃到什么东西,表情都是一脸餍足……
过往二十多年,钟臻仿佛生活在连绵无绝的雨水里,从里到外都湿漉漉的,迫切地想要找个归宿。遇到小傻子之后,这人就像个炽热的太阳,一点一点将他的黏腻和潮湿烤干,给他呼吸,给他快乐。
钟臻喜欢看着小傻子围着他转,悄默默地瞅着他,或者念念有词地同小狗说教。
原以为成亲娶妻是必经之事,代表着身份转换:他成为一家之长,传宗接代,按部就班地迎接死亡。
遇到小傻子之后,他愈发明白婚姻的意义,无非是有人作伴,一起放爆竹,一起卖牲畜。
因为时常陪伴,他心知夜里再冷,也冷不过一个臂弯。
伤口再多,不过那人的蹙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