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美人香(九)
披着黑披风的无脸机器人蹲在门后靠墙处,避开明月的窥视,垂着脸,免得它的主人被它没有五官的脸庞吓到。它脚边躺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用以吸引走一切碍事傢伙的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女孩;它的主人则蹲在另一个女孩身前,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疼痛逼迫她面对现实。
顾云眠已经做了三分钟心里建设。
苏娘不算好人,她还能安慰自己,掩耳盗铃;但面前被五花大绑、缠住脖颈、堵住嘴巴、遮住双眼的少女纯属无辜,她甚至比她还小了几岁,人生最灿烂的年华才刚开了个头。
她下不去手。
红色光晕已经为猎物做好记号——手臂内侧,传闻中守宫砂的位置。
顾云眠强迫自己回想一年前的夏天,那场压垮她的天的噩梦。
安全气囊炸开又被压扁,泼上大片父亲滚烫腥红的血,将他死死固定在驾驶座椅与倏然逼近的方向盘之间,将他挤得变了形;副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同样染了大片母亲的血,一大片挡风玻璃插进她的眼窝,将她钉死在座椅上;顾云睦将呆滞的顾云眠死死护在身下,双手阻挡碎玻璃划向怀里的妹妹,全然顾不上身后喷溅的玻璃与鲜血,也无法阻止脱落的行车纪录器砸向自己后脑。
红色的血与裸露出来的黑色、灰色的汽车零件原色,取代了小客车原本天空一般明亮开朗的蓝色,也偷走了倖存者的人生,吞噬她眼中的光芒,一举将她拽入不见光也逃不出的深渊。
顾云眠猛地睁开眼,一手掐住原料的喉咙,往下颚一抬,同时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左手,往手臂外侧狠狠一掰!
女孩痛得浑身发抖,却被喉咙那一下和满嘴的布料堵住所有惨叫,泪水在布料上晕染开来,成为她唯一的求救讯号。
顾云眠将她两隻手都卸了,才将袖子连着麻绳往上撸,固定在手肘处,露出那泛着红光的肌肤。
除了她谁也看不见的红光映在黑洞般的眼中,被无声蔓延的绝望悄然吞噬。
她张开嘴,越来越长且锐利的虎牙凑近——
柴房的门就是在这时候打开的。
顾云眠抬起头,与背着光、看不出神情的黄牧四目相交时,第一反应是像隻护食的狗般将原料扯到自己背后,然后才意识到她似乎会成为继乔玉铃之后,第二匹殉职的狼。
但黄牧并没有大喊大叫,吸引并不太远的街道巷弄间徘迴的巡逻队。
他只是挡住落在她身上的月光,沉默地看着她。
黄牧的按兵不动,给了顾云眠挣扎的机会与动力。
她不动声色,脑子疯狂运转,调动副本开始的那一秒至今,与黄牧有关的所有记忆。
她才刚任由绝望清空了自己的脑子,此刻倒是格外清醒,也有足够的空间任她翻找记忆资料,捕捉所有细节。
画面在第一天傍晚被按下暂停,正是她、加百列、廖曼曼和莉莉丝带着牛皮纸配方回到驿站,而苏易出来迎接他们——准确来说,迎接加百列——的画面。
他们是最后回到驿站的小组,除了他们,所有玩家都到了驿站。只有苏易在门口等着他的男神加百列,其他人都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以及彼此知会,在前厅集合后一併前往会议室讨论。
也就是说,在他们回驿站前,所有人都在各自房间里。
那晚,黄牧离开房间时,她做了什么?
——翻黄牧的行李。
她一个菜鸟都会想到的事,没道理一个老鸟不会做,况且她并不认为黄牧是会笨到轻易放下对任何玩家的怀疑的人。她确实有意立人设,也确实有人信了她的人设,但这和100%不怀疑是两码子事,她一开始的目的也只是尽量降低自己被打狼的可能性而已,从不奢望有人绝对相信自己不是狼,毕竟太干净也是个疑点。
两天相处下来,顾云眠认为黄牧是个聪明且理智的人。这样机警的老玩家,怎么可能放过排除或锁定狼的机会?
那时,她还没开过自己的行李,也就是说,调香工具、半成品,一切能把她摁入狼坑跳不出来的关键证据,他都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戳破她?甚至第二天白天还帮她说话?
假设黄牧拿神牌,理由可能是先不打草惊蛇,试试看能不能引出其他狼。但狼每天必须杀一人,神的任务是保护镇民,多留一匹狼就是留一个后患,更别说她是一匹被撕下伪装的狼。所以,更大的可能是——
调香师协会的首席,是匹大尾巴狼。
想到自己第一天的内心吐槽,顾云眠:……
一语成谶。
早知道这么准,就该一起许愿加百列是狼了。可恶。
在黄牧眼中,少女发呆了约一分钟,突然站了起来,他身后始终沉默的人也终于动了——将脚边还没苏醒的女孩扔了出来,刚好落在他脚边。
面前的少女眨眨眼,声音却是由身后传来,音色竟与许光高度相似,「一起吗?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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