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妳所见,我师父便是妳心心念念的项棋先生,我此次回来,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调製出吸血美人香。」
「我知妳有意为师父的遗愿尽一份心力,故希望妳能成为我今日的原料。」
周娘子沉默了几秒,才又慢慢道:「阿,璃。」
「我知道,伍琉璃是妳与师父之女,亦是师父在这世上最后的骨血。我知道她的身分,也会尽我所能保证她的安全。」
周娘子垂首对着桌面,再次陷入沉默。
顾云眠看着她,咬了咬下唇,再开口,声音却添了几分艰涩,「周娘子,我知道,妳很想师父。」
周娘子缓缓抬头。
「想念是会将人逼疯的。伍娘子希望妳能忘了他,或许出于私心,也或许她只是希望妳不要那么痛苦,毕竟人死不能復生。可痛苦早已在他永远闭上眼的那一刻深植内心,记忆可以被伪造,可心意抹除不了。」
「或许看到水池里的液体,脑中会浮现一个人举着香水摇晃的模样;或许看到一卷红丝线,会想到梦中那个染着血的笑容。爱浸入骨髓,恨也是,痛也是。恨他那样早的离开,却又痛他不得不离开,更舍不得他彻底从自己的生命里离开,拼命的想留下任何一个虚影,哪怕只是梦中的幻象,醒来的瞬间也想立刻将他描绘下来,好日日提醒自己,不能忘了他,不要忘了他,不想忘了他。」
顾云眠想到了她刚办完葬礼的时候。
唐卓带她去本市最出名的心理医生那儿。医生和她聊了很多,但她不想也没有力气聊,就连张口呼吸都嫌费劲,坐在诊疗间和坐在家中角落没两样,都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发呆,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医生开了很多药,那些药让她整日流连在梦境中,可连梦都充斥着混沌、不安、绝望、死寂。她几乎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线,也逐渐分不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记忆,成日浑浑噩噩,生与死好像只剩有没有吃饭、眨眼、呼吸的区别。
她也曾想,死亡、失忆,什么都好,让她忘了一切,她不想再负担那些她负荷不了的情绪;不想记得那些曾说被宠成这样看谁愿意要她,却连看她一眼再走都不愿意的人;不想面对那些望着自己的或悲痛或惋惜或怜悯的眼神——她曾无比渴望他人的心疼,可她最想看到流露出心疼的脸庞,早已在车祸中变得血肉模糊,她现在要这些又有何用。
可她还是舍不得。她舍不得忘了他们,舍不得与他们相处最久、与他们拥有最多回忆的人最终将他们扔进记忆的垃圾桶,舍不得他们任何一点曾存在过的证明因她的自私烟消云散。
她爱,她恨,她痛,她发疯的思念,她发狂的崩溃,却还是舍不得将他们抹灭。
「周娘子,我们都爱,都恨,都痛,都不愿意放手。」顾云眠轻声道:「那就让那些念头疯长,让它们成为我们的执念,成为我们踏出的每一步的石砖。我们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因为我们自私,不愿让那些自以为『为我们好』的人得逞。」
「她不想承担我们的痛苦,又不忍我们如此痛苦,便打着善意体贴的口号,违背我们的心愿,摧毁我们的信任,我们又何必满足她的自以为是?」
「我们就是要记得那个人,把他牢牢刻印在脑海里;我们就是要衷于自己的渴望,帮他做到他没来得及做到的事;我们就是要爱他,要恨他,为他而痛,为他而苦,甚至——为他而活。」
「这就是我们的爱啊,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情感,因为这些情感,我们才活成现在的我们——这是上天赋予的基石,让我们筑起如今的高楼,我们何错之有?」
这一刻,她不是忍辱负重的白棠,而是偏执绝望的顾云眠。
她是一个溺水者,艰难的在生命强制赋予的磨难中载浮载沉,所以她的爱带着水的潮湿与沉重,她却总是将这份潮湿塞进咽喉深处,不愿告诉被她如此沉重爱着的人,只从嘴角淅淅沥沥的淌下呕出来的、掺着血的水痕,浸湿她的眼角,成为眼底挥之不去的郁色。
可如今,她将这些水,反刍给一个同样溺着水的女人。她拥有同样沉重的爱,同样潮湿的眼,同样被反嚥的水呛得呕血的嘴角。
她确实在其中夹杂私心,可更多的,是同类间的惺惺相惜。
她们的爱就是如此沉重而疯狂,可这份爱同时让她们即使负重也要无畏前行,是上天的赐予将死之驴的希望之果,何错之有?
一旁的莉莉丝新奇的看着顾云眠,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总是畏畏缩缩的躲在某个人身后的少女,但她并不讨厌——相反的,她简直爱死这副坦然又偏执、晦涩绝望又充满希冀的小模样了。
小波瑟芬妮啊,带着丰收之神的生机,却又悄悄掺杂了冥界王后的晦暗呢。
本以为是隻有点小聪明的小宠物,没想到是扮兔吃老虎的小狼崽啊。
顾云眠完全没注意到她亮得吓人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周娘子。
周娘子同样静静看着她。
时间彷佛陷入浓稠的泥潭,缓慢而缠人,让人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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