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晴
就像几天前的那个下午一样,我又看到了他们,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
当他们路过我的窗口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小男孩脑袋,他的脑袋上有两个旋,一个在中间,一个偏右一点,像一对连环似的。小男孩的手上提了个小水桶,红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桶里晃出些许的光芒,应该是水。他旁边的男人扛着一个竿子,竹子做的,表皮已经泛黄。他扛得很有力,就像扛着一把枪一样。竿子上还卷了一圈圈的线,没有完全卷上去的线在竿的末端晃悠着,上面有用白色泡末做成的浮子和一个钩子。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我注视着他们,看他们上了我前面的那座小桥,桥不长,但有点拱,走过中段时,小男孩的水桶里晃出了一些水,滴在了水泥板上,留下了几个湿漉漉的斑点。
过了桥就是河的对岸了,岸边是一圈老式的民房,青砖白瓦,上了年岁的墙爬满了无数青苔,青苔颜色很深,远远地看着,像是被人泼了大盆墨汁到那墙上似的。男人只顾自己往前走,而小男孩就没那么规矩了,他一边走一边还伸出手从墙上揪下一团青苔来玩,玩了一会儿又丢到河里,河里的鸭子见有东西丢过来,就游过去吃它们。见鸭子来吃,男孩就笑,于是又从墙上揪了很多下来。男人可能是发现了男孩的玩闹,虎着脸呵斥了几句,男孩也回应了几句。
民房的旁边是一块菜地,大概一亩左右,一半荒芜着,一半种了些豌豆。他们走到豌豆那边就停了下来,男人放下竿子,从地头上搬来两块黑黝黝的石头——这两块他三天前也搬过,等他回去的时候,应该还会把它们搬回去。他把石头搬到了河边,自己坐了一块,另一块留给了男孩。男孩从水桶里抓出了一样东西,像一条线,但却比线有生气,它正来回晃动着,试图摆脱男孩的手,可是无济于事。男人把那东西接了过去,折成两段,另一段还给了男孩,男孩仍旧放回了桶里。剩下的那一段,男人把它穿在了钩子上,本来细细的钩子,穿了那东西顿时变得胖了起来。男人又调整了下线上几个浮子的位置,然后举起竿,使劲一甩,线划出了一条弧线,然后就像一把剑似地,飞快地插进了河的腹地。河面荡起了几个微小的水晕。
我知道接下去那男人会很久才起钩——三天前他就这样。至于男孩嘛,他当然是不安分的,现在他正从那一畦豌豆里摘豌豆荚呢。他摘了一个比较大的荚,掰出里面的豌豆塞进了嘴里嚼着,只嚼了几口就吐出来了。剩下的几颗,他抛给了鸭子。可能是对豌豆失去了兴趣,男孩把注意力转向了男人,他把手伸进了男人外衣的兜里使劲地掏着,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正要玩,却被男人从手里夺了回去。这一夺,竿子也起来了。钩子出了水面,在河面晃着,上面的诱饵还是完整的。男人把线收拢回来,看了看,又甩了出去。又是等待。
我已无心再看他们,重新开始看我的书,这书是我三天前从新华书店买的,也就是我。我有个习惯,喜欢一章章地看书,无论那一章有多长,我总会把它看完才罢休,不过目前我的时间只能允许我每天看一章。这书的确很好看,我稍稍看了几段就进到了书里的那个世界里。那个世界真的很精彩,有渔夫,有森林,也有杀手它们在我脑海里此起彼伏,就像我窗下小河里的波浪似的。
等我与那个世界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后了。我来回摆了摆有些发酸的脖子,脖子呻吟了下,发出一声“嘣”在来回摆动着脖子的同时,我也看到了河边的风景。那个男人和那个男孩已经走了,那两块石头也重新被搬回了原来的地方。
3月27日小雨
这几天都在下雨,江南的春天就是多雨,没完没了的下着,就像一堆永远也理不清的乱麻。可能是经受不住这连绵春雨的摧残,我的屋顶开始漏水了。本来只漏一处倒也罢了,用水桶接接即可,可一漏就是三处一起漏,没办法,找房东理论,房东偏偏又出门去了。最后问了隔壁的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指着巷子尽头的一家小店对我说:“你去那边买点油毡吧,说不定会有用。”
谢过了那个老太太,我就打着伞朝那家小店走去。店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但里面的东西却很多,水桶、铁锅、牙膏、牙刷,还有些洗发水之类的将这狭窄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在旁边合在一起的铁栅门上挂了一白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写了五个字:阿明杂货店。
见店里没人,我朝里喊了声:“有人在吗?”里面答应了一声:“有。”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等了一会儿,看到前几天那个钓鱼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那张黝黑的脸,我记得很清楚。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是刚砍下的,上面的一些枝桠还没去掉。紧跟着,那个小男孩也跑了出来。
“要买点什么?”
“油毡有吗?”
“有,你要做什么?”
“我房顶漏了,想盖下。”
“你是住桥边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钓鱼的时候,看到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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