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半晌才沉着声音道了句,“你跟我来。”
不知怎麽又t0ng了篓子的裴真,跟着两人转了个圈,恹恹地目送两人走远了。
两人去了谢景熙平日里歇息的後堂,屋门推开,谢夫人便屏退了左右。谢景熙自觉叩上门扉,室内的光线暗下来。
一直静默坐着的谢夫人转头,看着眼前那个已然挺拔的身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许多年前,那个被谢国公从受降城救出、满身血w的孱弱少年。
心里泛起一点苦涩,像y翳落了满室。她开口唤了一声“顾淮”。
对面持着杯盏的手一顿,谢景熙笑着,将茶盏递到了谢老夫人跟前。
茶气氤氲在眉间,连带着心里都起了一片雾气。
“你老实跟阿娘说。”谢老夫人将茶盏放在身侧,顺势捉住了谢景熙的手,问到,“那个什麽刺史和陈之仲的案子,是不是跟你……跟当年镇北王夫妇的si有关?”
谢景熙恍惚了一瞬,似是落入什麽渺远的回忆,半晌才缓慢地移开了视线,淡声回她到,“母亲误会了,查案缉凶,本就是大理寺职责所在。”
“是麽?”谢夫人反问,表情冷肃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四年前赵竖那个已经成埃落定的案子,你为什麽还在暗中纠查?”
谢景熙怔忡抬头,沉黑的眸子里露出几分难见的讶然。
身为刑部一名郎中,赵竖当年发现丰州刺史魏梁贪墨,曾陈表上书沈傅。可奇怪的是,这份陈表呈上去不久,赵竖就被礼部以科举舞弊的罪名下狱,最後落得个流放途中染疾暴毙的下场。
要知道礼部一直都是王瑀的势力,而谢景熙暗中调查得知,魏梁与陈之仲曾经同在受降城为官,同僚关系匪浅。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会让王瑀放弃这样一个扳倒陈之仲,招安刑部的机会。
之後,赵竖所举报的魏梁贪墨案,便就如此不了了之,再无下文。
谢夫人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只继续道:“一个赵竖、一个陈之仲、还有丰州刺史魏梁……这些凡是和受降城沾上关系的,怎麽都……”
谢夫人越说越心惊,最後只能叹口气,草草地收了尾。
手中的茶汽氤氲,像从千层封印里破土的记忆。握着杯盏的手背绷起道道青筋,谢景熙想起时年不过十四的自己。
八百里军报加急,他分明看见先帝御笔亲书的是——“援兵既出,复守十日。”
十日。
可是十日复十日,受降城被困,城外刀光剑戟,城内断水断粮……
没有来。
那圣旨之上所谓的援兵,一个都没有来。
“顾淮……”谢夫人神se黯然,也跟着生出一丝酸楚,“要是早知道你当初进京,是为了查这件事,阿娘一定不会让你来。当年突厥南犯,阿娘已经没了个儿子,不想你再……”
“顾淮决心已定,母亲不必再劝。”谢景熙打断谢夫人的话,语气决绝。
眼见他态度强y,谢夫人不好再说什麽,可想起方才裴真提到的击鞠,心里到底是狐疑。她将人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问到,“裴侍卫说,你受伤是为了救昭平郡主?”
谢景熙“嗯”了一声,神情淡然。
谢夫人瞧不出破绽,只问:“所以当初你应了沈家的婚事,就是想以此接近沈傅?”
见他没有否认,谢夫人反倒来了气,将手上的杯盏往案上一搁,愠道:“既然如此,如今沈仆s身故、丧期也过了,沈家对你已无价值,你又为何不向皇上退亲?”
心跳一滞,谢景熙不知怎麽的,就想起方才後舍的一片斑驳里,那个向来骄纵任x的姑娘,若无其事地说起自己从小经历刺杀暗算,九si一生的模样。而同样的脸又和记忆里,那个面对灯树倾覆,却不惧不退、悍然挡在他前面的人影重合了。
没来由的,谢景熙心里生出一丝烦躁。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竟不觉对谢夫人沉下了声音,“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阿娘您就别费心了。”
谢夫人哂笑,不服道:“你别想告诉我,今日国子监击鞠是你突然兴起。若是阿娘没记错,自你十四岁起,至今没有主动透露出任何一点与萧家的连系。故而今日你为何击鞠、又为何救人,你兴许骗的了自己,却骗不过阿娘。”
“母亲多虑了。”谢景熙保持着淡然,平静道:“父亲本就乃镇北王旧部,一场击鞠而已,不足为惧。”
“我说的是击鞠吗?”谢夫人没好气到,“你的身份本就敏感,万不可有疏漏或破绽,一场击鞠倘若不足为惧,可若是一个软肋呢?”
此话一出,两厢沉默。
面前的人闻言只是短暂的一怔,而後平淡而笃定地回到,“不会。”
刀山荆棘都已行过,柔软皆作铠甲,又怎会纵容自己长出软肋?
谢夫人闻言微蹙了眉,终是作罢。
“禀大人!”
门外传来裴真的声音,谢景熙回神,侧头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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