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呼唤着祁宗的名字,想要那只化作无形的妖怪出现在她的面前。
哪怕……
哪怕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成了碎块。
涌动的水流从后面抱住她,暗涌的水声中,宋眠听见了耳边的叹息。
那声音愁苦又无奈,他说:“眠眠,你不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见我。”
宋眠张口,话语竟从嘴中成功的表述了出来。
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从后面抱住她的人,但是四周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转过身去,只看见傅洁的身体因为溺水而慢慢坠落。
宋眠一惊,慌忙往傅洁的方向游去。
月亮照进来,照进微红的水,她看见了更多的人,宛如失去生命的鱼,放弃了挣扎,双眼紧闭,朝着湿润黑暗的湖底坠落,仿佛要腐烂在这里,变成泥泞中的那一部分,然后永远与水草一起沉睡。
在那些坠落的身体中,宋眠还看见了蓉贵妃。
她另一只手伸出一抓,就抓到了蓉贵妃的衣袖。
蓉贵妃似乎比旁人要好上一些,她的眼皮微微掀着,还有意识。
宋眠拉住了她们的身体,但是她只有一个人,她的体力业有限,她救不了所有人。
宋眠真的开始生气了。
她说:“祁宗,你不要装神弄鬼,你连傅洁都要杀吗?”
水流呜呜的,像是有人在哭嚎,背后有什么又贴了上来。
宋眠只想伸手撕开背后的东西。
但是如果她放手,傅洁就会掉下去。
宋眠的耳朵被那呜嚎的声音吵得不舒服,她的眼前仿佛看见了一张碎瓷一样的脸,裂纹将他无暇的美搅得粉碎,然后顺着错杂的碎痕流出血来。
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新鲜的血迹将脸重新分隔开来,血迹慢慢裂开皮肉,变成了横在脸上疤痕。
那张带着疤痕的脸笑起来,不但毫无美感,宋眠甚至觉得触目惊心连带着她的脸都开始跟着疼了起来。
宋眠说:“祁……祁宗……”
“不管你现在有多疼,杀了这些人,你都不会变好……你是不是来报仇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只杀有罪的人便好,你放过无辜的人……”
她的声音颤抖着,她想触碰那张受伤的脸。
血红水中那张脸怪异又直勾勾的盯着宋眠看了一会儿,宋眠几乎虚脱。
紧接着,那张受伤的脸慢慢变小……并不是形状变小,而是更幼态了一些。
宋眠总觉得这长脸很眼熟,但是她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努力回想了许久,终于从记忆中翻找出一点碎片。
她从小就是存在感薄弱的人,她不受家中爹娘重视,他们对她冷漠,但她并没受到虐待。
因为不受重视,所以没人找她,她就自己跑到林子里去玩,走丢过几次,但好在没有丢了命。
有一次,她掉进了山沟里,又走丢了,胡乱找路的时候,找到一个简陋的山洞,那里好像存在过别人生活的痕迹。
但是什么东西都是破破烂烂的。
宋眠在那里避雨,还想着,一会儿要是有人回来,正好找他问路。
小孩子好奇心重,她悄悄看了山洞里面的东西,这里没有像样的食物,只有一些已经干瘪了的黑色干草,她是听说过的,早年饥荒,人饿急了,连树根都啃。
她觉得这山洞里面的人可怜,所以雨停了,离开之前,她把自己悄悄带出来的干粮留在了里面。
她走出山洞,因为滚落山崖而受伤的胳膊还在流血,血沾在了外面那一圈黑色的怪草上,她没有在意。
因为她觉得有双眼睛在看她。
那双眼睛就藏在林子里,有些怨毒,还有些防备。
宋眠找不到那双眼睛的来源,只想赶紧进离开,恰好,小樱叫大人来找她了,她听到了隐约的叫喊声,于是赶紧抬高了声音呼喊。
从那之后,那股被注视感就总似有若无的跟着她。
宋眠小时候做过奇怪的梦,她梦见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的怪脸,她被对方那恐怖的模样吓哭了,还发气了高烧。
高烧之后,许多从前的记忆都模糊了,包括那块经历。
此后,她又变成了没什么烦恼的小丫头,她偶尔也会调皮的钻到林子里面去,然恐惧的本能还在,她不敢往深林里去。
而说来也是她的运气好,每当她钻进林子里,总能从里面捡到吃的。
要么是一头撞在树上摔下来的小鸟,要么就是因为受伤躺在地上流血而死的兔子。
宋眠总感慨自己运气好,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悄悄叫来小樱,两个人躲在隐秘的地方,架上火堆,分食这些肉,不能带回家去,带回去,自己只能分块骨头了。
宋眠的头很疼,好像想起了很多东西。
她身体中的血液好像活过来的一样,每一滴血都有神奇的力量,赋予黑草以生命,赋予深渊之人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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