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德何能,让他卑微至此。
小镇的镇口有座寺庙,香火鼎盛,据说十分灵验。
祝英台跪在蒲团之上,抬眼望着寺庙中的金身佛像,佛祖像低眉垂眼,神情悲悯。
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动不动。
昨夜马文才对着她说那些话之后,她就一直心绪不宁,晚间也没睡好,以至于现在耳畔还有浅浅的嗡鸣声。
世间真的会有人爱她至此吗?
她不可避免地为这种感情震颤,马文才还等在寺庙之外,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祝英台向来不信神佛,重生之后,她才开始对宿命和轮回这种事情有了敬畏。
她来此间的命数,究竟是什么?
大殿中的老和尚坐在破烂的木桌旁打着盹,没有理会祝英台的纠结情思。
祝英台蹲下身把香油钱放进他的碗里,他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施主,顺应天命未必不是顺心。”
“方丈,这是作何解?”祝英台问道。
那老和尚闭目不再说话。
祝英台不是强求人的性子,琢磨着这句话,这是让她安于现状吗?
即将入夏的天气,屋顶树梢都洒着碎金。
她走出寺庙,就见马文才站在庙门口等她,他试图递出自己的手,又收了回去,闷闷地说了声。
“回家吧。”
祝英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
她的脑海中一团乱麻,理不清楚,梁山伯含笑唤着她的名字,她不受控制地走过去,那张脸又陡然变成马文才的脸。
小镇的榕树下,孩童打打闹闹,围拢在一块斗蛐蛐儿。
她停在院墙门前,回首望着镇口的寺庙,红漆斑驳,老和尚穿着破旧的袈裟,双手合十对她笑着。
“在看什么?”马文才停下等她。
“没什么。”祝英台说道。
她在想马文才昨日的话,他的提议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文才,你真的要与我做这假夫妻吗?”祝英台站在原处,脊背挺直,和他隔着三尺的距离。
然后她就看见马文才的嘴角荡漾起一点笑意,又压了下去,迫不及待地对她说。
“当然。”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祝英台不喜与人共用男人,便是名义上的也不行,待你纳妾,约定就作废。”
“不会有妾。”马文才腼腆地低下头,笑着去拉她的手。
祝英台挣脱不开,只能由得他握着。
“你如果不纳妾,如何有孩子?没有孩子,如何继承家业?”
“英台不想生,那就不生。”马文才的声音中带着委屈。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马文才这样的作态,就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话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自己要怎么做随你。”
经过医馆的时候,祝英台让他等候在外头,自己进去拿药。
她莫名有种心慌,孩子在她肚子里面呆得越久,这种心慌就越严重,她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会心软不将它拿下来。
祝英台努力回忆着马文才在尼山书院对她的种种强迫,不但没产生愤怒的情绪,脸上甚至还起了薄红。
她快疯了。
“夫人,到你了。”医馆的小厮唤她进去。
她赶忙回神,掀开布帘进屋。
堂内弥漫着药草的味道,熏得她想作呕。
大夫见她进屋,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后又面不改色地给她把脉。
“夫人身体康健,胎儿没有问题,不必开药。”
“给我开服堕胎药。”
“既然来了,总是缘分,强行堕胎,恐伤根本。”大夫说道。
“这个孩子不该来。”祝英台眉目之间尽是坚韧之色。
就算马文才现在对她百依百顺,也改不了他强迫她的事实。
这是孩子是奸生的孽,不是她的缘分。
大夫叹了口气,给她开药。
片刻后,祝英台提着药包从医院中走出来。
“是妇科急症复发了吗?”马文才关切地问道。
“嗯。”祝英台心中惶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没留意他望向医馆招牌时的寒光。
回到客栈,她就吩咐下人去煎药。
祝英台看着黑乎乎的药碗被端上桌,药味刺鼻。
马文才手拿着瓷勺,舀着药汁,递到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祝英台按住他的胳膊。
她扇着药碗的热气,等到药凉透后,终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天光日盛,客栈里刮起穿堂风。
风带入草木的清香和室外的喧嚣,终归还是带不进盛灿的阳光。
祝英台喝完药没多久就靠在桌上睡着了,羽睫低垂,脖颈纤白。
马文才打横抱起她,放在床上,抚摸着她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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