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裙带关系,卢皎月完全都没想过。在这次周行训问之前,卢皎月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也没有人提醒她。卢氏不来找她倒是很正常,对方当年对一个孤女那样不管不顾,估计这会儿觉得不被记恨就是万幸,哪里还敢再以后族自居倒是郑家这里以这会儿的看法来看,她对郑氏不管不顾,实在有点不知恩义的嫌疑。卢皎月眉头微微蹙起,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不待继续想下去,思索就被周行训打断了。没得到回答的周行训自顾自地接了句,“是朕以前都没问。”然后就紧接着看过来,问“阿嫦在郑家有什么喜欢的看得上的觉得亲近的人”
三个问题,把卢皎月脸色问得一个比一个僵。偏偏他本人还毫无自觉“阿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卢皎月“”还问她“怎么了”你要不问问自己、这是什么昏君三连她实在没忍住,稍微刺了句,“陛下昔年在军中时,也是这般任人唯亲的吗”却不料,得到一声非常肯定的,“昂四声”周行训甚至连半刻犹豫都没有。卢皎月周行训显得比她更困惑,“兵权这种东西,当然要放在关系亲近又够信任的人手上啊。”他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话语内容也极具说服力,卢皎月差点被他带跑偏了。回神才发现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她试图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点,“妾并非意指此事,只是陛下以亲疏用人,若是放任无能之人统帅一军、岂非会招来祸患”周行训“怎么会那些满肚子夸夸其谈的金漆泥人我才看不上呢而且真有不行早就”周行训说到这里突然卡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眼卢皎月的神色。卢皎月本来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被周行训这么一停再一看,立刻意识到他原本后面接着的是什么了。死了。战场是再残酷不过的筛选机器胜者生、败者死。优胜劣汰的选择性在其中发挥到了极致,失败的人没有再来事”想到后者,卢皎月瞬间冷静下来。这根本不是裙不裙带的问题了是周行训开始在朝堂上瞎搞了开口就是宰相,他疯了吗朝堂可不是战场,没什么外部机制帮他完成将帅筛选。这人这么搞,真的能等到儿子长大成人替他收拾烂摊子吗卢皎月试图把人拖回正轨“陛下若是缺可用官员,不若开场策问”周行训“策问”卢皎月“成朝初年曾行此制,将经义或是政事上的问题写于简上,给被举荐的士人命其作答,根据其所做文章划定品级,再分别授予官吏职务。”算是科举萌芽的一种了,不过范围有限,而且也没有形成非常体系的制度。周行训“你是说成初的殿前对策啊”他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就思索着沉默下去,卢皎月能稍许猜到一些他的想法。科举这项制度,经过后世若干年的验证,已经足以证明它的先进性和优越性,但是在最初的最初,它却只是帝王从世族手上夺取权力的一种有力武器。世族掌握着官员的评价考核进而掌控了朝堂,皇帝很容易发现就算他杀一人、十人乃至百人,充斥朝堂的仍是世族之人。于是他们转向依靠宗族、外戚、宦官,只是后者中的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柄极度锋利的双刃剑,稍有不慎就是灭国之祸,比如说司马联合司马搞掉司马、比如说古今第一穿越者大圣人王莽不是、比如说皇帝不听话就换一个更乖的唐末但科举却与那些都不相同,它推翻了世家那套“出身门第论”的人才评价体系,将话语权从世族收归到了皇帝手上。它动的是世家代代绵延、扎根其上的根基。卢皎月不知道周行训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一个皇帝,他或许是最容易察觉其中关窍的那个人。卢皎月想着,稍稍抬头,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极亮的眼睛。周行训无法具体的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他擅用骑兵,喜欢奔袭,无数次的孤军深入,却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找到破局之法,而此时此刻的感觉与那时候极其相似。平心而论,周行训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这座长安城。明明是他带兵破攻破的城池,可是那之后、却像是被困在其中一般。他手握重兵,目之所及尽是他所属的领地,可就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将他困在这座城中。沉闷的压抑感无处不在,但是这种无形无质、连存在感都模糊了的敌人并非大军所能抗衡。ta在沉默无言地一点点胁迫着他低下头去,他甚至连ta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此时此刻,虽然那种感觉仍旧模糊又朦胧,但是周行训就是知道自己抓住了他一定抓住了什么细密的战栗感从尾椎往上攀起,久违了的兴奋让呼出的气都带着颤抖,他简直是控制不住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阿嫦,能再同我说说吗”卢皎月却僵住了。她无法将周行训的举动形容为“看”,那更像是猛兽对猎物的锁定。他在笑。明亮的眼睛轻轻弯起,笑容灿烂得似乎与往常并无一致。但却是不一样的。褪去了阳光的浸染,那双印象中纯粹又通透的琥珀色眼瞳转为一种更深邃的底调,殿内跃动烛火倒映其中,它依旧是明亮的带着毫无掩饰的昭然野心,还有贪婪。因为笑容绽开的弧度,尖锐的犬齿就抵在唇边,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从猎物身上撕扯下血肉来。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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