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很淡,浅得看不见,连他自己也没能发现。
宋晔转过身将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天太冷了,他却穿得太少。
他抬手将方砚棠的那块砖扒拉过来,与自己的合并到一处,重新坐下,少年修长骨感的手上多出一副黑色手套。
黑色绒面在月光下泛起白色的清辉,夜风一吹,手腕处那排浅灰色的绒毛簌簌而动,柔软滑顺。
在他有限的见识里,没见过这样的材质和面料。
这不是能在市场上能见到的款式。
资本家吗?
真是一份好职业。
过了一会儿,鼓风机厂的一位大姐举着扩音喇叭:“收声,大家安静,电影马上开始咗。”
方砚棠一直没回来,少年下意识地朝后面看了一眼,方砚棠的那对要好的小姐妹还在,但方砚棠却已经不见踪影。
宋晔神色一顿,猛地站起身,在稀稀拉拉的骂声中往后走。
“你说棠棠啊,她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宋晔闻言转身就走。
看他匆忙离去的身影,陶然和身旁的罗佳桐感叹:“棠棠乱说,宋晔哪里坏了?多关心她啊,唉……这两人可真般配,长得都这么好看。”
罗佳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是一路人,他可养不起方砚棠。”
陶然噎了一下,随即低低地叹了口气:“好像也没人养得起吧,也就石敬尘了——”
明明算是一起长大,棠棠却总有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我行我素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看不到自己的不同。
原本随着石敬尘的离开,这种格格不入是在慢慢淡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见到棠棠,这种感觉越发地强烈,她站在那里仿佛就与别人不一样,她的眼神,举手投足间的那种违和感变得更深了。
宋晔出了鼓风机厂的大院,果然,自行车已经不在了。
“阿强,你也看电影啊,怎么不进去?”
说话的是一个黑脸的青年,他正在墙角停自行车,能看出是刚到,脸上还挂着兴奋和热切的表情。
他是宋晔的大学同学,但和宋晔一对比,看上去却是老上好几岁。
“车借我用一下。”
啊?青年愣怔着把自行车给他:“你去边度,不看电影了?”
宋晔已经骑出去了,背对着他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电影结束之前给你送回来。”
青年疑惑地看着宋晔离开的背影:“这么急,赶着追老婆啊?”
最后他忍不住冲着大喊:“你慢点,车是我借的。”
夜风比来时更凉。
道路两旁的景色飞速地向后漂移,浅淡的月光追着人影,驶向黑沉沉的远方。
大概只用了十多分钟,宋晔比去的时候缩短了一半的时长。
他剧烈地喘息,隔着院门,看着倒在门口的二八大杠,宋晔闭眼轻舒了口气。
他推开半敞的院门,踩着杂草,走了进去。
楼门没关,足见回来的时候,对方是带着怎样激烈的情绪。
稍一走近,他便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宋晔推门的手停下来。
林薇感觉很冷,可身体却被汗水溻湿,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死死地掐着她的喉咙。
这些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她原本的世界。
回来的路上,她看着一群戴着红袖箍的青年,他们绑着一个老人,喊着口号从她身旁经过。
她突然感到无比的恐惧,冷风里,她却止不住地流汗。
那空寂漆黑的道路,没有她熟悉的霓虹灯火,蜿蜒曲折通往未知的未来。
这是一个在她看来无法理解的失序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停下来去问一问,那个老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可怜,半白的头发,戴着眼镜,像是一个老教授,他和方廉新的气质是那么的像,或许她可以帮忙……
她以为自己是勇敢而正义的,她曾经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可当她停下来走近那群疯狂的人,她害怕了。
她明明不怕死的,运气好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可她怕自己的“好心”会连累家人,怕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一直嘲笑方砚棠,原来她更懦弱。
离开的时候,她加快了速度,将那恐怖的,不忍注视的一切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惶然惊惧地回到家里,在面对方廉新的质问时,她所有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
“为什么呢?我无法理解,你们宁可把女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也不愿意去港城,不愿意离开这里。”
方廉新愣怔了几秒,随即冷下脸,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你在胡说什么?”
“你们早知道,你们明明知道却不愿意离开,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吗?”林薇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胸腔间突然涌上抑制不住的恐惧,“你们其实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你们甚至知道大学将来可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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