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伯母离世后,敬知就很少回到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伯母一生都在向往山外边的世界,可终其一生,都未能真正走出大山,她被牢牢捆在了土地里,捆在了乡土的世界。敬知上大学以后,利用兼职赚到的钱,买了廉航的机票,带伯母到帝都走了一趟,这是这个女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脱离乡土,就像信徒一样,去朝拜她心目中的最敬仰的地方。十几年前的记忆,现在想来,有很多细节已经很模糊,敬知只记得她们很开心,但让她印象最深的,是在离开前,伯母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说:“以后,不要回家,你往远处走,走得远远的。”直至后来,敬知有了些人生阅历,读到了一句话:“乡愁是独属于男人的奥德赛,而逃离才是女人一生的史诗。”她才终于理解了故乡之于伯母的意义。这可能是家,也可能是束缚她一生的桎梏。敬知很少回到这里,每年只会回来一次,不是在春节,而是在伯母的忌日。把年假和调班零零散散凑到一起,能凑出半个月的时间。她其实更想在清明节回来看看,但这些年都未能如愿,结婚以后,她几乎所有节日都是跟随姚家的步骤走,婆家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婆家在哪里,她就跟着在哪里。伯母生育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堂哥年岁有些大,和敬知不算亲近,敬知每次回来都不愿意打扰到他们,免得徒增尴尬,每次都是在外头住宿。民宿老板娘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在办理住宿的时候,cao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她:“姑娘外地人啊?”敬知回答:“本地人。”“诶,我还以为你是其他城市来的,昨天刚来了个外地人,应该是大城市来的,长得真帅,像明星一样。”敬知微微一笑,并不作答。“现在怪冷清的,这样,我把你们安排在同一个院子吧,这样也好有点人气。”因为是在城市边缘,有些游客胆子小,怕独居,这样的安排不无道理。敬知刚想说她喜欢清净,但老板娘已经把钥匙掏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忽而听见后院传来一个声音,老板娘嘟哝了两句,就离开了。敬知只好拿起桌上的钥匙,拖着行李顺着指引走,很快就来到了钥匙上标注的院子。月亮弯弯的,如同一把弯刀,清冷的月光洒在鹅卵石小路上,留下满地银灰。院子正中央坐着个男人,听见行李箱滑动的声音,转过头看了敬知一眼。行李的轮胎卡在了木制地板的缝隙,敬知一时间拖不出来,男人起身,帮她把行李拖了出来,敬知说了声谢谢。“不客气。”敬知这才发现,他挺年轻,气质斯文儒雅,身材颀长,容貌确实挺清秀,当然,到不了明星的级别,她猜测,这应该就是老板娘说的外地人。“你住多久?”男人问她。敬知回答:“半个月。”男人摇头失笑,“这地方卡了好多个行李箱,老板娘念叨了好久,总说要修,可我怀疑中国人登月了都不见得修好。”敬知的笑容真切了很多,“你常住这里吗?”“嗯,有一年了吧。”“看来老板娘说的不是你。”男人很快理解了敬知的话,指了指一个房间,“哦,她说的应该是那个房间的客人,长得确实很帅。”他顿了顿,说道,“老板娘常做这事,认为帅哥能帮她招揽生意。”两人互道了名字,他叫许怀清。老板娘风风火火跑过来,看见两人正说着话,哈哈笑了几声,“我就说,你们年轻人凑到一起,指定能聊到一起。”她又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眼见地发现了一个藏在黑暗里的影子,大嗓门一吼:“哟,还有个客人,小伙子,出来吧,刚好都在,大家认识认识。”敬知和许怀清的目光都向那个地方看去,果真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藏在黑暗中。这一刻,刘斯言尴尬恼怒极了,痛恨老板娘的多管闲事,他本想无视过去,转身离开,但转念一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心虚,该心虚的另有其人。他暗自深呼吸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容走了出来。敬知看见他,脸上惊讶的表情不加掩饰,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许怀清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出声,唯独老板娘心思大条,热心肠,替两人拉扯着,“诶,你看看,我就说帅得像明星吧,你们以后可得好好认识。”敬知依旧沉默,脸上的惊讶已经收好,没有任何表情。她其实在思考,现在换住宿的可能性。刘斯言恨透了她这样一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模样,那天早上的噩梦又恍若在眼前闪现。她的每一种表现都表明,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盯着她的脸,目光冷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需要认识。”说完就离开,走进房间,把门关上。
敬知带着微妙的心情进了房间,意外发现这里的设施都很齐全,装修也很用心,是冲淡平和的田园风,有些摆件还是小时候的样式,带着令她惦念的痕迹,不由得心生欢喜。旅游业也太卷了,都卷到了这乡间民宿。一墙之隔,刘斯言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就像鱼融进水里一样自然。他们现在又是如此疏远,哪怕仅仅相隔一道墙壁,也是咫尺陌路。分明是她的过错,但她却如此云淡风轻。程敬知,我是多么恨你,你让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刘斯言胡思乱想了很久,才对着那面墙壁渐渐安睡,这个姿势,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他们未曾分离。敬知起得很早,走出庭院时,看见许怀清在屋檐下看书。她打了个招呼,男人也抬起头,向她说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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