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眼下只有你清楚我的状况。我本不该要求一位医生说假话,可若是将我的病情说出去,只怕会引发更大的混乱。雨庵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万一他不当心说漏了嘴,只有靠你来为我圆场。”
阮静秋忙说:“我明白的。若是有人问起,我一律按上次的说辞打发了他们。”
杜聿明叹口气,低声道:“难为你了。”
这几句话说完没多久,阮静秋忽然瞧见不远处路边有两个颇熟悉的人影。越靠近些,她越瞪大了眼,要不是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毛病,她实在不敢相信小雅竟会出现在这里。一群人又上前了几步,这时她身旁站着的一名军官回过头来,也同样露出吃惊的表情——竟然是陈参谋。
陈参谋方才似乎正和小雅说什么话,看见这一行人过来,连忙笔直地向杜聿明敬了个礼。小雅也站起身,瞧见阮静秋瞪着她的眼里要冒火似的,连忙又躲到陈参谋身后去,怯怯地唤了声:“小秋姐。”
杜聿明还了礼,扭头问阮静秋:“你们认识?”
阮静秋气得握紧拳头,心想戏文里所唱的“闻言怒发三千丈,太阳头上冒火光”也不过如此了。她只觉耳朵里嗡嗡直叫,要不是因为杜聿明在场,不便和小雅多说,这满腔的怒火甚至有可能驱使她动手打这糊涂的姑娘一个耳光。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熟人。”
陈参谋迷惑地看着她的表情,连忙出言解释道:“我和几位机关人员最后一批从徐州出来,正好和这位姑娘遇上。她说来找军医处的阮处长,我就一并捎上她坐车到了这里。”
阮静秋深吸口气,近乎怒极反笑:“这样说来,我真应该好好谢谢陈参谋‘仗义援手’。”
众人都听出她语气古怪,可又都不明就里,便茫然地相互望了望。正在这时,两辆吉普车总算先后抵达,阮静秋扶杜聿明上了头一辆车子,而后将小雅拉到一旁,严厉地质问她:“你跟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躲好了不要出来?”
小雅也很委屈:“我是躲好了的,可陈参谋从窗户里瞧见了我,还以为我被军医处抛下不管了,无论怎样都要带我一起走。我想这样也好,我总可以帮你一点忙的嘛!”
阮静秋急得要跺脚:“帮什么忙,谁要你帮忙?你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到时你叫我怎么和你爸爸交代?”
哪知小雅平时斯斯文文的,这时候却梗着脖子和她较上了劲。她红着眼圈,很倔强地说道:“你们都不告诉我,但我知道爸爸牺牲在东北了。我从心里当你是姐姐,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只能跟着你走。”语罢又握住她的手臂摇了摇,极恳切地说:“小秋姐,你就带上我吧,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要是连你也不理我了,我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阮静秋捂住脸,痛苦地想道,我要是留下了你,只怕要把你连累进这个火坑呀!
但此时陈参谋已在前头鸣喇叭,说车子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们到了指挥部还有许多事情要办。阮静秋无可奈何,只好拉起小雅的手:“那就乖乖跟紧了我,除了指挥部以外,哪里都不准去!”
杜聿明抵达指挥部时,七十四军刚刚转来了紧要军情,大意是说,空军在侦察中发现敌人的主力正由濉溪口南北向永城推进。他垂眸看着铺展在桌上的地图,并将电报传阅给在场的其他几人。十三兵团的电报也姗姗来迟,李弥显得同样无奈,说部队乱作一团,请求今天稍微休整。众人为此又做了一番讨论,认为十三兵团和十六兵团今天原定的到达地点相距不远,孙元良却至今还没有电报发来,恐怕多半是因为进度延误,现在还未到达预定位置。而夜战一贯是他们的弱点,这种情况下继续连夜赶路,万一和敌人搅在一起,那可真是打也打不成,跑又跑不掉了。
杜聿明按着眉心,无奈地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各兵团即原地休整一晚,三号白天继续向永城前进。所有掩护部队,须在午后主力转移之后再行撤退。另,复电十三兵团,我稍后去袁圩一趟。”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再提出什么意见。
从李石林和袁圩回来,天色已经将要黑了。打从撤出徐州,杜聿明非但没有休歇过,更没可能有空当坐下来吃口热汤热饭,只有各种药品填了一肚,加之满心忧虑,这一整天胃里都火烧火燎地发疼。到了凌晨时分,十六兵团终于有消息传来,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对副官说:“备点吃的,让大家填饱了肚子再走。”
在绝大多数普通士兵不得不在风雪里饥寒交迫的时刻,长官们却能优哉游哉地分享美国进口的牛肉罐头、烤面包,和冲调的热牛奶。甚至于,连邱清泉的两只爱犬的伙食标准也比士兵们高得多,阮静秋走进后院时,正好瞧见李副官拿肉罐头喂它们。牛肉的香味使每一个途经此地的士兵都垂涎欲滴,小雅已随着她从那里走过了老远,可仍忍不住回头望着那两只被席卷一空的肉罐头,脸上写满羡慕。
阮静秋则想,国军就是如此——即便是邱清泉这样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在这样的时刻,也还是看不到更顾不得那些普通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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