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项懿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的攻讦,林眠秋倒没什么强烈的反应。他斜倚扶靠,指尖把玩着茶盏,似乎对手中的青花釉里红更感兴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明人不说暗话,”项懿冷笑着将东西铺开,食指敲了敲照片的边缘,“我们大权在握的办公厅秘书长、政坛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你可知这项指控一旦放出,仕途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桃色新闻始终是公众津津乐道且永不厌倦的经典话题,它一脚踢碎来自年龄、性别、种族乃至阶级等多方位的隔阂,如野火般易放而难收。流言一旦牵扯到胸脯和裤裆,即便被证明与丑闻无关,不死也要脱层皮。
更别说自进入新纪年以来,新生儿指数断崖式下跌,叼着奶嘴的婴幼儿逐渐成为稀有物种,法律对未成年的保护也因此达到空前绝后的保守地步。如此具有流量爆点的“政客不伦之恋”,必会迎来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与落井下石。
待到那时,乌纱难保不提,可能还得去牢里坐坐。
若说之前还是顾惜羽毛、皮笑肉不笑的推诿,如今便是撕破脸面、就差和街巷骂战一般互吐唾沫的交火了。
林眠秋弯起嘴角,平和的眼却消了暖意,他从不做任人宰割的案上鱼,此刻慢条斯理地翘起腿,拿起“证据”一张张看。
意料之中,没有太过露骨的场面,否则就不单单是“敲打”的态度了。
除却早已封存的病历和手术报告,以及光芯感应器的鉴定说明,更多的还是五花八门、出现在各种场所的偷拍照片。
傅听寒十二岁入院,林眠秋坐在病床边,低头看养子熟睡的脸;节假或公休日,在游乐场拿着棉花糖,牵着小家伙的手等过山车;走累了要抱,林眠秋托着小孩的屁股,脖颈被对方紧紧环着,他害羞地亲林眠秋面颊,又在温声制止后将脸埋进养父的胸口;小孩喝牛奶,唇边一抹白沫,林眠秋蹲下身去擦……
要搂、要亲、要抱,冲奶粉、系鞋带、穿衣服、讲故事,比花瓣还精致的漂亮小孩,像只刚破壳的雏鸟,娇娇地偎在身旁,蜷缩于养父的掌心。
林眠秋公务繁忙,二人的相处便更为稀少难得,怀着某种补偿的心态,每次与养子相处时,他确实对一些亲密接触颇为忍让。
而那种灼烈到有些不正常的氛围,在傅听寒成人礼那天达到了顶峰。
少年坐在花园的石椅上,双手环揽林眠秋的腰,还不忘将脑袋埋进他的臂弯,等着他安抚。后者则揉着养子的发顶,弯腰低低地哄。
乍看不觉有什么问题,父子情深、高谊厚意。但若提前定了基调,以桃色眼镜挑毛拣刺,似乎还真能看出些密切而甜腻、令人想入非非的暧昧——
傅听寒生得挺拔,气质却常带出柔软的感受,他总是羞涩而腼腆地笑,对年长之人倾崇有加,更有孤弱的年龄与身世渲染,简直是十成十完美的受害者角色。
一个是位高权重、单身多年未有婚配子女的办公厅话事人,一个是面若春花、年纪尚小便失去父母的烈士遗孤,都不需细想,便知道舆论的天平会压向哪一头。
项懿表情复杂地翻过那沓黏糊糊的“父子日常”,多看一眼都嫌脏似的:“林眠秋,你心里想了什么,自己清楚。”
若非对这些抓拍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连林眠秋都差点以为,自己对傅听寒起了什么非分之想了。
“项部长,”他淡笑一声,调整了姿势,手肘向后搭着靠椅,目光也斜乜过去,“我知道你这些年混得不错,被些跟班追着捧着,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拿根鸡毛当令箭,倒也飘飘欲仙。”
“你!”
“诶,”林眠秋笑容敛去,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倾听是绅士的必修课。”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字字咬碎于雪白的臼齿间:“我不介意陪你玩玩封建大家长的游戏,但你最好明白一件事——身披道德外衣,背地却怯懦卑鄙、心比眼脏的自私者并非首恶……
“愚蠢,才是最致命的罪孽。”
室内茶香缭绕于鼻端,鸟雀翘着尾巴,扒拉起金质的笼边,发出叽啾的声音。
林眠秋缓缓起身,躲过窗棱投出的虚影,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碰了碰悬于檐下的风铃。那侧影高挑而潇洒,衬着庭院逐渐暗淡的晖光。
项懿沉脸坐着,桌下拳头爆出咔嚓嚓的声音。他渲染得严重,心里却明了,无论如何,那些东西都称不上实质性证据,顶多造点不大不小的麻烦罢了。
在莫名诡异的氛围里,通讯器的响声割破了沉默。
项懿眉梢剧跳,心脏针扎般一缩。
是他的消息。
“项部长,为什么不接呢?”林眠秋转过身来,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语调轻慢而文雅,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看到备注,项懿皱眉接起:“怎么回事?”
“老……姐,姐夫……是你说,有要紧事就联系这个号的……”对面是清亮的少年音,鼻腔有种黏软的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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