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诸爱卿,可还有异议?”
皇帝上朝几乎很少发表意见,一般都是贺澜代为处理。他端坐龙椅之上,说的最多的,就是“便依贺提督所言”。
今日却一反常态,提及清丰县赈灾一事,贺澜惯例问及陛下意思时,谢欢鸾却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
“朕听闻漳州盛产奇石美玉,也想玩赏一番。只是这漳州地偏路远,恐怕需择一位爱卿替朕亲自跑一趟,不知诸位谁愿前往啊?”
“回陛下,此事交由漳州布政使即可……”右丞卢熠翎上前一步,鞠了个躬。
“不可。”谢欢鸾一口回绝,“此时正值南方秋收,又逢连日阴雨。布政使忙于政务,切不可为此等玩乐之事耽误了百姓。”
“朕觉得,不如就派新进翰林院的状元郎牧晖歌前往,不知彭爱卿觉得如何?”
“陛下,牧晖歌如今负责科考典籍的修复,且明年开春,新一轮的科考就要开始,此时将他调任,恐怕不妥。”卢熠翎仍出言阻拦,甚至还一顶高帽扣了下来。
“陛下素来仁爱,漳州情形自然是布政使最为了解,若托由他为陛下寻得奇石美玉,想来也是最为熨帖的。”
皇帝不出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快。
翰林院大学士彭琮玉叹了口气,从一旁的队伍里缓步走出,站在卢熠翎身侧,恭敬一揖,开口道:“右丞这是对我翰林院的不信任?我西晋朝堂堂翰林院,编修一职数十人,况牧编修并非主理事,陛下看重他的能力才干,右丞又为何要出言阻拦?”
“你!陛下,臣并非阻拦,只是牧编修毕竟是新晋状元,自然对典籍所需修订之处更加清楚些……”
“卢大人慎言!你此话可是说我翰林院少了牧晖歌便不行了?”彭琮玉露出个笑容,文字游戏向来是他拿手好戏。
“陛下明鉴,臣并非有此意!”卢熠翎连忙跪下,不停地对着贺澜使眼色。
漳州路远,皇帝的手自然伸不了那么远。
此地与大燕毗邻,百姓在边境做些玉石买卖,生活富裕且安定。
贺澜不会放过这块肥肉,跟在他身后的卢熠翎也没少赚。此时皇帝突然要派人前往,恐怕不仅仅是寻新鲜玩意这么简单的。
贺澜一笑,倒是不怕皇帝来这一手,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臣倒觉得是好事。”贺澜淡然,没理会卢熠翎的暗示,“状元郎出身富庶,想来也鲜少造访过我国疆土,若是此行能让他多有长见,彼时再回到翰林院,定会有诸多感悟,也能更好替陛下效力。”
转身又面无表情地盯了卢熠翎一眼,饱含警告之意。
“卢丞相,您说呢?”
“这……”
谢欢鸾看懂了,这卢熠翎也怕贺澜。既然贺澜都发话了,那派牧晖歌去漳州之事,自然就定了。
“此事便这么定了,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谈笑间就决定了不在场之人的去向。
“陛下圣明!”只有彭琮玉一人回应。
贺澜一脸诡谲,定定地与坐在上头的谢欢鸾对视,似有无声的交锋在空气中胶着。
“状元郎资历尚浅,此番还需彭学士多提点些。至于清丰县之事,就按贺爱卿之言去办。”暂时不可与那人正面交锋,见好就收,张弛有度,才能相安无事。
谢欢鸾对贺澜灿然一笑,起身挥手欲走。
“朕乏了,若无他事,退朝吧。”
“余朝柏,你来。”
被点名的人恭敬颔首,攥紧手里的东西,波澜不惊地逆着人群走。
经过贺澜时,听见那人微不可闻的笑声,余朝柏步子一滞。
“提督有何指教?”
“余大人,陛下上次说,您教与他的棋艺有些太深奥了。”贺澜挑了挑眉,直勾勾地盯着余朝柏,想从他身上看出些破绽。
“陛下找你不过寻欢作乐,你若尽找些晦涩的棋局给他看,倒是扫了他老人家的雅兴。”
余朝柏头更低了,连声音也嗡嗡的。
“提督所言极是,是下官思虑不周。多谢提督点拨,余某感激不尽!”
“余大人言重,你我都是为了陛下好。”这句话的咬字抑扬顿挫,很难不让人有多余的联想。
留了句令人回味的话,贺澜就离开了。
但他的神情还停留在脑海,明明嘴角的弧度该是个爽朗明媚的笑,可那双眼却似淬了毒药一般阴鸷,任谁被那样一双眼盯着,都会背后发凉,浑身寒毛直竖。
余朝柏手心都是汗,几乎把那张字条都沁湿了。
“陛下,余大人来了。”惊秋手里捧着方才取的苍兰木香,引着余朝柏走进静心殿,点着了香,搁进销金兽里,而后悄无声息地掩门退出。
“嗯,坐吧。”
上回余朝柏走后,贺澜很快就上门,为了拖住他,谢欢鸾几乎用尽浑身解数,为出宫的人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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