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鹤觉得很奇怪,祝缨这打扮不像很穷的人,家境至少也是个小康。他愈发板起脸来:“胡说!”
祝缨道:“真的。谁不知道读书好?我还得养家糊口呢。书都是偷听来的。”
王云鹤道:“读过什么书?”
祝缨对他印象还不错,也答了。王云鹤抽了几条《论语》又抽了几条《孟子》再抽两首《诗》,祝缨都背了出来。王云鹤让她再讲解,祝缨就将自己听过的塾师的话背了出来。王云鹤道:“胡说八道!哪个村塾野书生教的?!”
亲自给她讲了一阵儿,问道:“懂了么?”
祝缨听他讲的,比塾师不知道高明多少倍,虽然有几处不赞同,仍然复述了一遍。王云鹤大惊:“你要没钱,我助你读书就是了!不可荒废学业!”
祝缨道:“大人,我不止没钱读书,是连吃饭也没钱的,全家吃饭的钱都没有的。”
王云鹤道:“那才用多久?”
祝缨道:“照您说的这些高深的学问,我还得学个十年。我得养家,不能单靠您,且我已经有了去处,不能失约。”
王云鹤道:“是谁?什么去处?我与他讲!”
祝缨不肯对他讲,只摇头:“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见到您,到时候您就知道。”
王云鹤十分惋惜地说:“不提进士科,你读个明经科呢?那个容易,也可为国效力,仕途艰难一些也是正途。学问一道,修身养性,不在你考的是哪一科,只要一心向学,心向圣贤,终有所成的。”
“那也得个三年五载的呀,耗不起,也没那机会。”
王云鹤犹不死心,说:“你既通律,明法科也是可以的。君子不器,不自弃!”
“明法科?”祝缨知道个进士、明经,这个明法是个什么玩艺儿?她的好学之心又起了。
王云鹤道:“你既读过书,怎么连明法科也不知道了?”又给祝缨讲了还有明算科之类,同时讲了各种学校的等级,以及贡士科考之类。
说完了,喘一大口气,才说:“明白了么?”
祝缨复述了两句,他就摆手道:“我知道你都记下了,你……要读书啊!读书才能明理。”
“我要是不配读书呢?还要写祖宗三代,我家啊,我只知道连我才两代呢。”
王云鹤一怔,道:“只要不是贱役犯人之后,终究是有机会的!即便是,也当修养自身,以近君子。”
祝缨认真给他磕了三个头,说:“您是好人。”
“你!”
祝缨爬起来就走了,来福在后门那儿等了她有一阵儿了,迎上来问道:“三郎,怎么回事?”
祝缨低声道:“牢里有些人的事儿得做个了结。”
来福见她兴致不高,一路也不敢说话,跟着她,看她又去包了点点心,先见了客栈掌柜,又去眼中人打了招呼,问中人打听有没有便宜的鬼屋要卖之类,最后回了金宅。
金大娘子又有了新消息:“他们明天就回来啦!可算盼来了!”
张仙姑和祝大也觉得靠山回来了,都跟着一起开心。
祝缨了跟着微笑,吃了晚饭回房躺在床上,好一阵儿还没睡着。
她见过知县、见过知府、见过两位钦差、见过两位副使、见过宰相公子,如今又见京兆。八个官儿,只有一个人对她说:你的资质该读书走正路,不该荒废,如果有困难,我可以资助你一二。
八个官,始见一君子。
祝缨拉高被子蒙住了头,慢慢地睡着了。
饿了
郑熹回京的这一天,祝缨起得挺早,听着京城的鼓声爬了起来。擦了牙,洗了脸,好好地穿戴整齐。
金宅上下也都喜气洋洋地,人人都收拾得很整齐,连吃饭的桌子都比平时擦得更亮了一点,上菜的小丫环脸上也笑嘻嘻的。
张仙姑拿着个包子问祝缨:“老三啊,你快点儿吃,等会儿得迎一迎郑大人吧?”
祝缨转头说:“不急的,郑大人今天得忙正事,我去是添乱。”
按照上回的经验,郑熹回京还得跟皇帝复命、还有许多重要的人要见,今明两天都轮不到她往前凑。今天金良能回家,再给她传个话、说个安排就不错了。她正好可以借这几天时间再举家搬回自己租住的院子重新收拾一下,把旧货发卖了。
从老家带回来的货郎担子很可惜地没有赶上新年前那一波高价,现在过完年了,好些人家买东西的需求就没有那么强烈,价也低了一点。
可惜了。
祝缨吃过早饭仍然在屋子里认真的临帖,她临的帖子还是自己在府城的时候买的,价不贵也不是什么名家法帖,胜在写得“板正”。给王云鹤写的那叠字纸她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因此发了狠,怎么也得写出个差不多的样子来。
写了半晌,张仙姑忍不住进进出出,给她端水、端小点心、看炭盆、看砚台冻住了没有、看墨还有没有、给她磨墨……张仙姑压着心事,她很想催祝缨,快点贴着郑大人去,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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