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道,许友方夫妇的坟墓之前沈瑛找外甥女的时候曾经也修过一次。但是回京之后一系列的变故,让京中再没来人看顾这坟。许氏宗族一个修护不及时,这旧坟就塌了半边。
小江就出钱把这坟修了一修,又祭了一祭这对夫妇。
祝缨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小江正在伤感,听她问出这一句,突然说:“我与你同行,怎么样?”
“腿长在你身上,”祝缨说,“我要去的地方有点远。”
小江忽然有点生气,扬起下巴,道:“我本来出来就是要看这天下的,远一点又如何?跟着你一定会有许多事情发生,也不枉我出来走这一遭。”
“哦,随你。”祝缨说。
初到
祝缨一行没有在朱家村停留太久,她已然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了,虽然向朝廷多要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给补回来了,但是能早一点到还是早一点到的好。到得越早,就越能早一点摸摸底。
不过,在走之前她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做——迁坟。
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跑到京城的时候,是想不到这个事儿的。现在回来了,祝大和张仙姑都有一点点牵挂。尤其是祝大,他挺在乎这件事儿的。祝缨又因陈相的提醒,也得跑这一趟,将样子做足。
她刚才瞅了一眼那新盖的“旧居”,虽然屋子是翻新盖了的,估计也没盖多久。旧址上起的新房,并没有与原来的位置完全的重叠。在新居略往边上走一点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些焚烧的痕迹。
不用说,当年朱家村的人从府城被放回村之后,不把她家一把火给扬了就不能叫“朱家村”了。
如果说一开始迁坟只是做样子、立衣冠冢也行的话,看完“旧居”她就决定挖出遗骸来火化了带走了。
祝家“祖坟”顶多往上追三代,再往上都不知道在哪儿了,此外还有祝大前妻以及头前的两个儿子的坟。他们家是外来户,蹭不进人姓朱的坟地里,就搁山里找个地方埋了。如今得现找。
“祖坟”在哪儿,以前祝大还是记着的,一走将近十年,祝缨今年都二十一了,再找就费劲了。张仙姑是后来才跟了祝大的,对这些就更不太敏感了。
祝缨叹了口气,说:“拿个罗盘来,我去找。”
其实她还记得一点。以前祝大带她上过几回坟,虽然将近十年了,山里树木杂林又长了一轮,不过大致地形还没太变,试一试,应该能行。
她托着罗盘,手指掐算,口中低低地念了两声,然后转着罗盘就往山里去。祝大等人与乡民都跟着,小江和小黑丫头也好奇地跟在后面。走了半天,祝缨在一处停下,说:“这儿应该有一个。”
祝大道:“我记起来了!是有点像!这棵树长大了好些!哎,这个疤还是我那回不小心砸上去的。我家坟呢?”
朱二郎低声道:“老爹你多少年没来了?”小十年过去了,下雨坟包都得打平了,您还想找呢?
朱家村的人携着铁锹之类,往下挖不多深果然掘到一副朽烂了的薄棺,里面的尸身已化为泥,骨架也烂得不太全了。张仙姑拿了个布袋交给祝大,祝大嚎啕大哭,边哭边去拣骨头。
祝缨又托起罗盘,再寻第二处。一气掘了四、五个不大看得出来的坟包,数一数,什么曾祖父母、祖父母。祝大前妻,即她的“大娘”,还有大娘生的两个哥哥,都摸了出来。一袋一袋地装好,又把原处填平。
朱家村的人咬着指头,有人落在后面低语:“神汉仙姑两口子都是样子货。看不出来,这老三真有点儿邪门的门道。”“嘘……别提。”“知道知道。”
祝缨突然回头,说:“嗯,这儿的事儿我都知道。”
惊得他们都住了嘴,不敢再多说话。
祝缨把罗盘顺手往袋子里一扔,心说:不知道陈相他们做了什么,这样下应该能镇得住了。
她是不怕有人揭她老底的,但是如果揭破得太早会误事。她这身份来历的事儿,根子在朱家村,朱家村的人不乱说比什么都强。陈相他们做初一,她再做十五,此后不再跟朱家村有太多的交集,事情也就过去了。
回到了村里,一边架起柴来烧骨灰,祝缨对朱家的长者说:“今年村子里,税上有什么难处吗?”
“哎?”
“等会儿我就回县里了,还得赶路赴任,会再见一见县令。村里实在有什么难处呢,我跟县令说一说,成不成的,是我一份心意。”
那位长者张大了嘴,深吸了一口气:“哎哟,我就说三郎打小看着就是个大气的人!”
朱家村还欠一点租子,以前是于妙妙的娘家能通县里的天,于妙妙死了、于平也死了,朱家村确实有点难。县里一旦往下摊派,朱家村以前摊得少或者不摊,现在就摊上了。
祝缨道:“好,我知道了。”
朱家村的人忽然就变成了祝缨的“父老乡亲”,各家翻箱倒柜地给祝缨凑骨灰坛子。长者十分留恋地说:“不如把太翁的骨灰留下来,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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