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的事还没说完,他新任,还有些事要办。只要那一样事办好,自然不会误了你们的事。”
“那……好吧。”
留下鲁刺史发愁,思前想后,第二天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又召集了各府县的人来开会,布置下半年的任务。下半年最大的事就是秋收、收租税,然后州里要去京城“入计”即参与考核。
鲁刺史也有忌惮祝缨这个刺儿头,琢磨着也得给施鲲写封信,含糊地写一写祝缨之不服管教,希望能把祝缨给调走。调去京城当县令他都支持!看祝缨厉害还是京城的权贵厉害!
眼下他却一脸慈祥,号称要为福禄县申请减免逋租。祝缨心道:我用你说?
她也礼貌客气地说:“不敢劳动大人,下官已然安排了。做下官的,怎么能让上官多操心呢?”一如概往地令人省心。
鲁刺史见她油盐不进,匆匆结束了这次半年会,下令散会之后将祝缨留下单独谈话。府、县官员们彼此使着眼色,心中都有些想法。
祝缨留了下来,仍然是十分有礼,鲁刺史让坐,她就坐得端端正正。鲁刺史索性单刀直入:“户口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办另一件事。”
祝缨道:“不知是什么差事?”
“一桩失窃案。”
“诶?”
鲁刺史道:“蓝兴派了人来采买海珠,已讲定了价,付了款子。卖珠人却自杀了,珠子也不见了。你将这珠子找到,物归原主。”
祝缨心道:你又胡说八道了。什么叫“已讲定了价,付了款子”?我在街上听的可不是这样的,街面上说他们强买强卖,扔了几个钱就让卖珠人把珠子送去。卖珠子只得自杀,临死前发誓让他们找不到珠子。他们连人尸身都搜了,还是没有找到东西。
她不动声色,说:“下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嗯?”
祝缨愈发地礼貌,说:“下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言语不通、风俗习惯也不熟知,如何查案?转译过的话,味儿它就变了,那可不方便。。”
鲁刺史怔了一下。祝缨道:“大人应该问一问街面上的人。”
鲁刺史皱了皱眉,问道:“这就能问出来了?”
祝缨道:“总是条路子。这东西只要在这世上,必有个去处,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它又没长腿,还得着落在人身上。还得是街面熟的人。究竟在哪里,就不是下官能知悉的了。”
见鲁刺史在沉思,祝缨趁机告退,让鲁刺史随便头疼去了。
鲁刺史跟蓝兴的人也交不了差,只得派了个班头去街面上继续讯问。蓝家人道:“还以为刺史可靠,哪知也是这样,支使不动一个县令。”
鲁刺史气得要命,提笔给施鲲写信,请求把人调走。然后叫来鲁二,说:“你再去一趟福禄县,去把福禄县的县丞和主簿召来。”
那一边,祝缨回到了驿站。她知道自己这回肯定得罪了鲁刺史,不过她也不怕,至于蓝兴的家人她就更不怕了。花姐问她:“是今天回去,还是明天?”
祝缨道:“后天。”
“你还有什么事?”
“寻宝。”
“什么宝贝让你这么上心?”
祝缨道:“你要想知道,就跟我一同去看看?”
“好。”
……——
两人穿着身轻便衣服,踩着木履,花姐撑着把伞遮阳,举高了手给祝缨也罩着。祝缨比她高不少,在南方这个地界,祝缨甚至比许多男人都高一截。她从花姐手里摘了伞,撑着给她遮阳:“小矮子,怪费劲的。”
花姐嗔道:“就你个儿高呢。快走。”
祝缨带着她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客栈。这里的气氛有点怪,说热闹,人人只是低声嗡嗡,说冷清,人又着实不少。
花姐道:“这是?”
“卖珠人住的地方。”
珍珠虽贵,但是采珠人和头道贩子都赚不了什么钱。就像左丞当年去买人参一样,产地一向便宜。出了产地,十倍、百倍的价卖出去,也与采珠人无关了。
这个卖珠人是自己过来的,住的也不好。他们须得到一个集中的珠市上去,那里有最好的鉴定师傅定价。否则谁知道是不是假的或者以次充好的呢?
卖珠人带来极好的大粒的走盘珠,巧蓝兴要娶儿媳妇,派了人来采买。然后就出事了。
祝缨想找出这珠子,能还给卖珠人的遗属是最好了。
花姐道:“我就知道你好心。”
“我闲的。”祝缨说。
心眼
气味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它甚至比画面给人的印象还要深刻。
卖珠人住的地方并不好,一股难闻的味道。
祝缨已经很久不曾到过带难闻味道的地方了。这座客栈的味道与她曾闻过的难闻味道又有点区别,霉味更重一点,又仿佛带着一点咸腥味儿,与她童年时住过的那些臭味更重的地方相比,是另一种的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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