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她要看的是试验的那一片小田地。天时不等人,那片地比较贫瘠,没有别的好办法,就是种。不管种什么,先狠狠地犁,然后播种,引水,除草,施肥……
她急切地盼望着囚犯早些到来——其中有六名犯人是因两村械斗被流放的农夫。械斗常见,械斗死人也不罕见,认真点的地方官抓了人来判通常不至于都给判了死刑,大部分出了人命的械斗是有流刑的。
终于,在春耕快要结束的时候,流放的囚犯们到了!
押送的差役也累得要命,犯人比差役还要累——他们有扛枷的、有枷上还挂着行李的。一路走到福禄县没死人算是大家命大,也是因为大理寺选人的时候没把老弱病残派了来。这些人的年纪大概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年纪非常合适。二十四人里,有二十个男人,四个女人。
但是祝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除了差役,竟有二十四个男人、七个女人。多出来的人并没有披枷带镣,虽然颜色憔悴、灰头土脸却都是普通人的打扮。
祝缨对差役道:“一路辛苦。”
差役这才笑道:“不敢。小人这回可算交差啦!公文在此。”
差役将公文递上,祝缨收了,又还他一份接收的公文、盖了印。差役笑道:“交割完毕。”又指着人给祝缨介绍:“这个是兽医的妻子,必要跟着过来。那一个是石匠的儿子……”
多出来的是家属。祝缨心道:旧营还没收拾好呢!住不了这些跟来的家眷。
她转念一想,也不拿把流放犯打一顿,而是验明了正身之后将人往牢里一关,又将几个家属命人带到县城的庙里去,省得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四处乱蹿租不着房子。
安排完,让小吴招待差役吃饭,又批了五贯钱给差役当回去的路费。
差役笑着接了,一个劲地道谢:“大人慷慨。”
“五贯钱可管不了这一路,添补些茶水罢了。”
打发走了这些人,她先提了石匠过来,她想先办识字碑的事儿。无论之后要干多少事,有称手的人都是最重要的。
匠人
石匠跪在堂下,心中惴惴。
从犯罪到现在他也知道官府的一些惯常做法,比如一见面就来一顿好打。
杀威棒二十起步,遇到心狠的上官就是上不封顶,四十、八十都有的,还有直接打死的。官员没有责任保证每一个到“烟瘴之地”的囚犯长命百岁,报一个“水土不服”又或者“妄图逃逸”都算是正当的死亡理由。
祝缨打量着石匠,这人在案卷上写的是四十岁,已有了白发,一部乱糟糟的胡子,一身短打扮,光脚穿着双脏兮兮的麻鞋。石匠的胳膊比寻常人粗些,手也显得有点大,整个人灰扑扑的。
她早看过石匠的档案了,石匠是杀了弟弟和侄子才被判的流刑。因为他是兄长、伯父,身份占优,所以没给他判死刑。杀人的原因案卷里写得比较模糊,只写了个“不和”,具体怎么不和的也没写,石匠也不肯多说。事实俱在,就给判过来了。
祝缨道:“你儿子跟过来了?”
石匠心里一突,慌忙说:“小儿并没有杀人!”
“嗯?不打自招?”
“不不不不,真的都是小人一个人干的!”石匠口拙,只会反复说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跟儿子无关。
祝缨摆摆手,衙役们就喝止了石匠,他们跃跃欲试,有点想打人。
祝缨没有再提石匠所犯的案子也没有要先打他一顿的意思,转而问起石匠都会干什么。石匠道:“凡石头上的活计,都会!”
祝缨问道:“会刻碑么?”
石匠道:“那算容易的活计了。只要有稿子,做起来就简单些。”
“仔细说说。”
祝缨会许多杂活,比如木雕之类,甚至能自己在乡间搭窝棚,但不包括跟石头干仗。凡要用大力气的活儿,她都不怎么会干。雕个小印章还行,石匠的活儿她就没怎么干过了。
石匠道:“第一要选好石料……”
石头遍地都是,适合刻碑的石材却需要用点心来选,不是所有的石头都适合用来刻碑的。碑常会经受日晒雨淋,得防这个。石材不能脆,那样动工的时候就容易坏。如果是用来作碑,就需要比较大块的石材……
他讲起本行来比说案子话多多了,祝缨又问他工期:“我要刻十六篇短歌,每篇一通碑,百来字,要多久?”
“看工。熟工就快、生手就慢还干不好,要好看点儿就费力,胡乱刻点儿就很快了。想要刻得字深些也更花功夫,只在碑面上胡乱划几道浅痕就会快。字大字小费工也不一样,字太大和字太小的都更费劲,差不多大小的就好干。”石匠说。
祝缨亮了一下自己的拳头,问道:“这么大的字儿。”
石匠看了一眼她的拳头,说:“使得。”
祝缨道:“好,我正有一件差使要派给你!”
福禄县就有采石场,靠山的地方石材是比较常见的。难的是福禄县山地不少,道路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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