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兵,也有一些与丁校尉的手下是同乡。因为丰堡哗变的事情,消息灵通的人渐渐传了一点出来,原来他们嫌弃的鸟不拉屎的福禄县,居然有钱可以拿!常校尉手下的兵听了,虽不哗变,心里也懒洋洋的,做事不免懈怠,叫这几个重犯给跑了!
带着成见来的,常校尉言语中不就免带出来了一点。他也嫌弃祝缨虽然有眼无珠,还孝敬丁校尉?什么破官儿?也是个没骨头的!
丁校尉在福禄县的地盘上,也不怵“老上司”,虽不至于翻脸,但思及自己也是一县的校尉了,刚才好心说要帮忙还要被常校尉阴阳怪气,也就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来。
气氛一时有些僵。
常校尉身后闪出一个机灵的亲兵,笑嘻嘻地对丁校尉说:“校尉,眼下是不是先拿下犯人再说旁的呀?”
话是在理的,就是怕当官儿的斗气。常校尉已是失职,是必得抓紧拿人的。就怕这地方官不做人,福禄县的习惯是——只要我不承认不上报,我这里就没有凶案发生,我这里就还是太平福地。
他们真怕祝缨也是这样的人。
丁校尉道:“县里的命案,归大人管的。”
他说了一句大实话,又说:“校尉,这群流人是什么来历?”
亲兵笑道:“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主儿。”
祝缨道:“杀人越货不判死刑?”
亲兵道:“您老是个明白人,只要有钱,买命还是行的。”无非是把死刑判个流放三千里的,差别不是特别的大。譬如把个谋杀变成个误杀,或者失手。又譬如,一群匪类,头目是张三,必死,就将喽啰李四写成匪首,张三写成喽啰,除了二人的名字换一换,其实事迹统统不变。李四判死刑,张三判流放。地方上如果查得不仔细,就将这样的案卷交到大理寺,大理寺不实地查一查,也会批准了地方的判决。而大理寺不可能将每一桩案子都实地复核。
亲兵笑道:“是他们自己吹嘘的,小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呢,毛六倒不是这样的,他是跟着械斗。”
又是械斗群架。
毕竟是自己的老上司,丁校尉的胆气还是没有祝缨壮的,他低声对祝缨道:“祝大人,还是先将犯人拿了,再理会这些吧。不然,他们又要接着祸害百姓了。”
祝缨对常校尉道:“校尉,我正巧在追踪这个王大虎,同去?”
常校尉掩饰着咳嗽两声,心道:你等着,拿到了人犯咱们再理论!哼!拿人犯还得看我们的!
他说:“好,请!”
…………
祝缨从随身携带的笔袋里拿出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折了,封到一支小竹筒里,对丁校尉道:“校尉,派个人送到县衙,给关丞。”
丁校尉道:“好!”
一个士卒拿了小竹筒,从村里又找了头驴,一骑绝尘去找关丞了。
这一边,常校尉问道:“不知凶犯王大虎逃向何方了?”
祝缨道:“跟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赵苏、小吴等人跟在她后面,常、丁还在更后,常校尉骑马,祝缨要遁迹找路走得略慢,常校尉渐渐不耐烦道:“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既然知道方向了,只管一路遇到村子就问,没有就去下一个,他们已经杀红了眼,不会漏过经过的村子的。”
小吴心道:还不是因为你没看好犯人?我们县的犯人就老老实实的!
祝缨看了常校尉一眼,没说话,常校尉被她这平平无奇的一眼看得一阵不舒服,更讨厌这个嘴上无毛的狗屁县令了。
好在驴蹄印还比较明显,这头驴不是肉驴,它打了掌,右后蹄上有个豁口,只要看准了走得倒是快。
一路上,也有已经收割完的稻田,也有还没收割的。祝缨道:“留神,别踩着了庄稼。”
常校尉道:“知道。”他手下的人却有故意去踩倒几株稻子的,看得丁校尉一阵皱眉。丁校尉的军纪未必有多么的好,但是跟福禄县总有点香火情。哪怕平常自己路过时也会手贱、脚贱作践一点,看着常校尉的兵这么干他就不高兴了。
他大声地咳嗽,引来众人的目光,又故意看向那几个踩进稻田里的兵。将常校尉气得抽了这几人几鞭子才罢。
走了小半天,驴蹄印进了一个村子,祝缨等人入村。村子里的青壮也去收稻子了,只有老弱病残在,看在这一大队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村子里有个老农,是祝缨曾请进县城里种庄稼的,现在虽没再用他,仍是记得这个人。老农被兵吓着的,见到祝缨到来也不害怕了,乐呵呵地上前迎接:“大人!”
祝缨问道:“你怎么在村里不去田里呀?”
“老喽!回来拿个饭。”
祝缨问道:“村里有外人来了。”
“大人怎么知道的?”
“骑驴来的?”
老农眼睛左右瞄着,低头拿草鞋搓了搓地,道:“是是,在吃饭哩!”
祝缨问道:“驴怎么了?”
老农仰起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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