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摇摇头,笑得有点甜:“没事儿。”
这孩子也会说利基话?这个大人难道是利基人?不对呀!不可能!没听说他们“獠人”可以做官的!上回是想做官的都被烧死了!
祝缨看到对面铺子里一个穿着利基服饰的人,他是卖些野物的,野鸡之类都拿绳子缚住了,一串一串的。问仇文:“那人好说话不?”
仇文道:“大人要去看看东西,倒也没什么,不过……他们执拗得很!看他那颗头,多好的胡子?在山上不定什么时候就叫人砍了去!他偏还想着山上,想着寨子里,哼!”
“人恋故土。”祝缨中肯地说。
仇文道:“那也要是好地方才值得留恋。”
这话祝缨觉得有理,她一丁点儿也不喜欢朱家村,更不会留恋那个地方。她不说仇文不对,只是问:“山上怎么你的长辈了?”她估计得跟胡子有关系,可能是父亲或者祖父被砍了头?
瑛族各家之间都互相放血,利基族各家之间估计也是互相砍头的。
仇文道:“哼!外人的头不够了,就要拿自己人的来凑数。什么自己人?阿公的头祭完了天,也不见下雨。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想回去了。”
他说得咬牙切齿的。如果不是在山下没别的营生,他甚至连这贸易也不想做的。还是山下好,祭祀也不用活人。
祝缨往他的铺子里放了点钱,仇文说不要,祝缨道:“以后大姐要来拿药,就从账上扣,她用得多。”
仇文认真地将账记下了。
哟,识字!祝缨带着锤子和石头又去了对面。
对面的铺子也很热情,也说着山下的方言,生意的关系,他们讲的更偏向南平县城的口音。祝缨看了看野味,买了一串野鸡,捆一块儿扑腾着翅膀。借机与老板又套了几句话。
这个老板比对面那个看着年长许多,黑而干瘦,留一部胡须,坐在一张矮凳上。祝缨赞他年纪虽大,仍有许多猎物。他就笑着说:“只在附近设套抓些小的,大个儿的都是孩子们打了送下来的。”
祝缨就问他家怎么想到下山交易来了,老者道:“我呀,就得下山来才能过得好。”
祝缨问道:“山上哪里不好么?”
老者捋了捋须道:“哪里都好,哪里都好。呵呵。”从身后一个大袋子里掏出一把彩色的翎毛给锤子,让他拿去玩。锤子看到他的样子,用利基话道了谢。老者也稍稍吃了一惊,问祝缨:“你是哪家的?”
“他是我家的。”祝缨说。又问老者现在利基族的情况,分几家、当家人都是什么性情之类。她看这老者有个铺子,也做买卖,衣服也没什么补丁,说话条理也清楚,知道他的家境应该还不错,适合询问一些信息。
老者问道:“小官人问这个做什么?”
祝缨道:“买卖要长久,总要问一问的。”
老者也就约略说了说:“洞主的阿公被烧死啦,他很生气,自己很不喜欢山下,有人将山下的东西带到山上他看到了就要打破,不过他自己也喜欢山下的好刀,也喜欢山下的弓箭,他打猎的时候也夸这个用得顺手。”
还是前前前前任造的孽,真是缺了大德了!
祝缨在集市上逛了几天,将老者的话与仇文的话作个对照,又在集市上遇到了另外有两个不同族的“獠人”,再询问一下苏晴天,情报又多了一点。由于没有文字,他们互相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很难记下,朝廷这边有文字但是不熟悉他们,记载常常给记串了。
据她的观察,与阿苏家那边衣服以蓝色为基调不同,利基族的黑衣更多些,另外集市上还有一个衣服也是深色,但是与他们两个都不太一样的“獠人”,妇女的头上裹着绣花头巾,他们的名字意译就是“花帕”。
这里的各族人,又不是只要不是一家的见面就必得打个你死我活,苏晴天听说了仇文,也没有说要杀了对方之类的。小孩子之间的爱恨比成年人竟还要纯粹一些。
仇文为祝缨提供的情报又更多一点,据他讲,利基族也分几家,并非全是自己内部联姻,他们也娶花帕寨子里的女儿,有时候也会把女儿嫁到瑛族另外的寨子里。跟阿苏家联姻,仿佛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估计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从联姻到互相杀戮的起因,双方又都说不清了。不过老者倒是说了,苏鸣鸾的母亲,其实也是花帕族某一家的女儿,这个他知道。
祝缨一连在集市里逛了几天,确切地得知,市令还算公道,不过份收税。祝缨又往其他铺子那里转一转,询问有无欺行霸市者,有无再收保钱的人。
南府清理街面的行动一直持续了许多天,抓了半牢的人,最后连游手好闲的都抓来关了一间大通铺的牢房。
李司法将这些人打得打、罚得罚,见官府动了真格的,又有百姓上门来告状。因他们肯告了,又顺藤摸瓜再找出一个设局骗赌的小团伙,这伙人没有固定的场所和账本,轮流找个地方,骗些个傻子同他们赌。李司法比照着之前办赌博案的标准来办,只觉十分畅意。
他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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