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点头了,接了过来忍不住当场打开了。
那是一盒子糖,做成各种形状的。这是很容易的,祝缨从唐师傅那个模子里受到了启发,弄了些模子给唐师傅,糖就不再局限于方型的了。方的圆的,大大小小的花、用器、小动物的形状,只要糖浆能冷却成型的,就都能做出来了。
头人洞主家的孩子,糖是常吃的,换个样子小孩子还没学会分辨。
祝缨拿起一颗放到嘴里,他跟着学着,含糊地说:“糖。”
祝缨摸摸他的头:“这些是你的啦。”
孩子抱着盒子到了一边,觉得新奇又好玩儿,有点儿舍不得吃了。
刀兄等人没再劝祝缨喝酒,各色食物还是流水般送上来,与传说里的“山里人穷”毫不搭边。
两个妇人在家里闹得天下大乱,又都抢着跟祝缨说话,不在她面前吵架。祝缨也与她们聊天,问年轻妇人是哪一家的,又跟年长的妇人说:“府城里也有花帕人,我见过,他说道上远,我还想去看一看呢。”
年长的妇人就说自己家族的景色也美:“知府要去,就要走很远的路啦!那里的水更甜、酒更香、姑娘更美。”
祝缨道:“我看她们的绣工,很好。布也有意思,比我常见的窄一些。”
年长的妇人来了兴趣,道:“我们用腰机织的。”
年轻的妇人就说:“腰机不是很常见的么?我阿妈家就有。”
祝缨跟她们聊到半夜,从织布聊到衣服从衣服聊到式样,又聊到首饰等等,听年长妇人说:“他们从江对岸带回来的样子比南府的好些呢。”一时意动,问是哪里来的。年轻妇人道:“渡江的嘛!”
利基族之所以与南府打交道更多,皆因他们北面横着条水流湍急的宽阔大河,摆渡十分不易,费时费力它还费船费人,一个弄不好就翻船什么都上供给了水神。渡河之后的平地也浅,不多远就是高山峭壁,往这边过来的路交易远不如陆地相连的南府方便。
即便如此,也会有少量的物品的流通。尤其再往西一些的地方,与南府等离得更远,倒值得冒个险渡江、翻山。这样携带而来的多数是些小件。
祝缨又跟她们聊式样之类。
刀兄硬是没能插进话去。看着她同两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竟没有吵起来,也有点惊奇。
冷不丁的,还听祝缨说了一句:“那是他不对,哪有放着老婆和老娘吵吵闹闹,自己倒跑了的?家是他的家,不能说家全是女人的事,他能做主,就不能躲事反将麻烦推出来。”
刀兄心说: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我不走,倒是帮哪一个呢?
两个女人大生知己之感,都说刀兄不好。祝缨道:“当家人应该对你们说明白哪些事儿他一步也不会让,哪些事儿他并不在意,能给家里人多少,而不是让家里人去争吵。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只要公正而讲道理,家人都会明白他是怎么做事的,争吵也就少了。”
女人们都聊得舒心,要不是还有旁人,几乎要将自己的委屈统统倒给她了。
这一晚,宾主都十分尽兴。
…………
次日一早,祝缨起来,叫上苏灯,又让仇文去联系刀兄。
刀兄家里,奴隶们早就起床忙碌了,刀兄一家因有客人也早起了。
早饭是刀兄家的招待,依旧丰盛,祝缨给小孩子的粥碗里扔了两块糖,再与刀兄说找人头的事儿。
刀兄道:“我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
塔郎寨子里的气氛稍稍有些凝重,昨晚虽然闹,今天办丧事的人家还在持续。自家的亡者找回来了固然是好,听说对家要将人头带走,他们又有些不满。两种情绪纠缠之下,令人有些无所适从,都沉默了。
祝缨对此比较满意,没被围攻、没被叫骂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到了寨子外面,祝缨还是如之前一样设了祭桌,简单的祭过之后让苏灯他们收拾人头。由于之前也没有讲数目,只是笼统地讲一讲要交换,双方对剩下的尸骨也不是特别重视,就都答应了。没有之前祝缨与阿苏家换奴隶讲的数目比例问题。
祝缨就让苏灯先拣出他们自家的,再将余下无主的收拾好,或装袋、或装匣。
刀兄道:“知府这样做不嫌事多吗?”
祝缨道:“他们也会想回家的。你以后就会知道啦,朝廷其实讲究这个,为横死的人收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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