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喆问道:“新开拓的地方,没有人镇守是不行的,地方越大,离得越远,越不容易管制。想要教化,您就会更向西用心,那我离您就远了,您离我也会越来越远了。那我们,怎么办?”
祝缨反问道:“你觉得呢?”
苏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回到寨子里之后,她的装扮也改了一些,鞋子的式样是阿苏家的惯用绣纹,绣着鲜艳的花儿。
她抬起头来,说:“我想得不是很明白,祖宗的基业,不能轻易放弃,但是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另一些。就像朝廷里的官员,他想要做天下的大官,就不能在家乡做地方官。我,该怎么办?”
祝缨问苏鸣鸾,道:“你觉得呢?”
苏鸣鸾道:“我也难以抉择。”到了这个时候,就恨不得能多生几个孩子了。
祝缨微笑道:“向西开拓绝非一日之功,这件事情上咱们都是新手,可以一边干、一边看。甘县连宿麦都还没种上,百姓还有逃亡。想要稳定,至少需要三年。三年之内,我是不会主去向西的。咱们有的是时间。你们想好了,也可以来找我。”
母女俩对望一眼:“是。”
苏鸣鸾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表哥回来了,再与他谈。”
…………——
祝缨说在消化甘县之前不再西进是认真的,兵马、粮草、治理的人才等等,她手上都还缺着。
除此之外,对西卡等族的了解也还不够深。且她眼下另有两件事要做:一、修路,梧州缺规划的人才,她得亲自动手。二、梳理祝县、梧州。她一惯的作法,先按兵不动,把底摸透,再动手。
自南归至今也有些日子了,看得差不多了,该动手了。
她久不亲治一州,重操旧业,先在祝县境内修一横一纵的“驿路”,每三十里设一个驿站。路窄、驿站小,但在山里算不错了。即使不向朝廷许诺,她也打算这么干。
“只有路通了,政令才能抵达。”祝缨对项安、巫仁、项渔等人说。
政令能够到达的地方,“大军”也就能够到达,这才是真义。
道路之外,梧州的农、工、商,她也比较重视。选派了经验丰富的老农去甘县,又检视工坊、集市——这也是带上项渔的原因。项家如今是巨富,又是商人起家,对这方面熟悉。
自此,祝缨每日巡视祝县工地,偶尔也往甘县各寨走走,顺手看看甘县的地理情况,下一个要修的就是甘县的道路。
到得冬日,府里烧起火盆取暖,祝大窝在房里烤了两个月的火。朝廷新派了安抚使带来了朝廷的敕令——设甘县,以项乐为县令。又以多了一个县为理由,梧州从权给了一个“比上州”的地位,安抚使带来了紫袍。
安抚使也不是别人,正是冷云,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带了一个副使——倒霉孩子李彦庆。
冷、李二人一个年过五十,一个年过四旬,到吉远府的时候就累得够呛了。李彦庆本以为南方暖和,不想它湿冷。冷云更是带着不太美好的记忆,被赵苏引导进山。
一进山,更冷了!
冷云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到了祝县,冷云连打三个喷嚏,对站在府门口迎接他的祝缨说:“你在这里倒舒坦!”
李彦庆咳嗽一声,小声提醒:“大人,礼仪,礼貌。”
冷云小声回道:“我怎么不礼貌了?”
李彦庆道:“您是朝廷大臣,对……对一位女子是不是……”太不客气了?虽然李彦庆也觉得有点别扭,祝缨也没有钗裙,也没有脂粉,依旧是精神利落的箭袖男冠,看着是秀气俊俏,可也没什么“女态”。
冷云一怔,他第一眼看到祝缨,竟很自然地当她还是那个比自己小很多,年龄宛如子侄的人。
“你真是女人?”冷云因为丁忧,知道祝缨是女人的时候,祝缨早越狱跑了。
祝缨点点头。
冷云道:“你这一身?女人不应该,穿得像个女人吗?”
祝缨笑道:“我与您说的不一样,可见女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应该’。请。”
使者
“说话怎么开始带刺了。”冷云嘀咕一声,抬脚与祝缨一同走入了府内。
祝缨挑挑眉,含笑看了李彦庆一眼,将李彦庆要劝解的话堵了回去。李彦庆别过眼去看冷云,只见这位祖宗一派坦荡,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似的。
李彦庆只好自己来说些客套话:“恭喜使君。”
他的口气里带了一丝丝的羡慕和佩服。祝缨从几个月前在朝会上炸雷开始,就没停了是非,但是每生一事,她就往上跨一个台阶。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嘭地一声从高台上跳下,你要捉她的时候,她又腾腾腾三连跳,跳到另一边的高台上了。
李彦庆上一次见祝缨的时候,祝缨是丞相,官阶比他高,折腾了一圈儿,几个月下来,再次见面,祝缨又要换上紫袍,还是比他高。
李彦庆也不知道要如何贴切地评述这整件事,只得告诉自己:仙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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