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总共昏迷了七日。
这些天里百里守约几乎摈弃了一切杂事除了那些不得不由他出面打理的,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照顾他,仿佛生怕那人只一个转眼,便从自己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神医扁鹊长叹口气,丢了句“病可医,痴人难医”便甩手走了,留下一纸药方、和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灵丹草药。百里守约不肯假他人之手,自己对着方子细致入微地分门别类,再一个个抓了熬了,每天准时准点地用嘴给犹在昏迷中的铠喂进去,顺便再在那仍无甚反应、却终于日渐有了些血色的薄唇上多厮磨片刻,偷一缕香。
开始倒还好,百里守约每天自顾自与他说些闲话故事,描摹他安静舒展着的眉眼,听着他隐约却有节奏的心跳,虽难免急切,倒也算心绪平和。只是待到第四日,偌大房间中仿佛永无止境的静谧几乎淹没了他,心间愈演愈烈的恐惧快要把他吞噬,只好抓了铠的手兀自强撑着,摸着那人的脉搏不肯松手,哪怕一瞬间的停跳,都能让他从因太过劳累而不觉陷入的浅寐中惊醒,倏然间便困意全无。
最后两天时,铠不再安静地睡着,却也没能真正醒来。
他像被魇住了似的,总是眉头紧锁,面色惨白,连呼吸也时急时缓,口中不断溢出含糊的梦呓,百里守约哪怕凑在他唇边去听,也很难分辨出那些难懂的破碎音节到底说了什么,却能读出那语气中的挣扎、茫然,与撕心裂肺的痛苦。
见他痛苦,他便也只能握了他的手,跟着他一起痛。
扁鹊又来看过,没提别的什么,只道“无碍,他快醒了”,随即又看向这些日子里失魂落魄的百里守约,出口毫不顾及情面:“有病就得治——我倒觉得跟他比起来,你像是疯病更重些。”
许是得了个还算好的消息心情不错,百里守约虽被那毒舌神医噎了半晌,却难得没有反驳,甚至把人送走后,还特意主动去沐浴梳洗了一番因疏于打理而略失光泽的头发和尾巴,又从内到外地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才又趴回铠床边,望眼欲穿地等人醒过来。
在第七日的傍晚,铠终于睁开了眼睛。
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百里守约如坠冰窟。
他想起来了。这是百里守约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便是——当初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阿铠……”片刻便收敛了脑中繁复思绪,他殷切地迎上去,把欲起身的铠扶起来,让他顺势靠坐进自己怀里,倚上自己胸膛,竭力隐去声音中莫名的颤抖,“你都记起了什么?”
“我之前竟能忘了……”铠闭上眼睛,眼前便清晰地浮现出那尸山血海的画面,他没去仔细描绘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血腥的记忆,只用几笔寥寥带过,却依稀可见其中惨烈,“莫枭偷窃灵铠,惑我幼妹,致我亲族覆灭,幼妹自戕……如此血海深仇,我如何敢忘?!”
“只要他还活一日,”再睁开眼时,他一向冷冽的眸中,已满是刻骨杀意,“哪怕与他同归于尽,共堕修罗地狱,我也定要杀了他!”
“不!”百里守约猛地站起身回头看他,适才伪装出的淡定从容全然破碎开裂,露出几近恐慌的内里,“我绝不会让你死!”
因身后人突然起身的动作失了重心、差点一头栽下床的铠手肘撑床稳住身体,见那人似乎比他还要激动几分的反应,惊讶之余心头也感到几分暖热。抬头望了那张不复往常冷静的脸,他轻声安抚他道:“莫枭功力并不及我,我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百里守约坐下身,复又把铠揽进怀里,知自己一时情急失态失言,便闭了闭眼睛,强自按下澎湃心绪,却再次强调道:“阿铠,我绝不会让你死。”
铠不再说什么,顺了他的力道窝进那温暖怀里,任那人用手轻柔地顺着他背后散乱的长发,去嗅他身上暌违已久的温暖香气,心绪竟也逐渐平复下来。
二人各怀心思地相拥了半晌,百里守约才又轻声道:“我那日挂心于你,让莫枭趁机逃了,而他被你伤得太重,或许已经死了……你才刚刚醒来,当务之急应是调理身体,复仇之事自然要做,但定要待你身体完好之后,再做打算。”
铠方才尝试运气,也知自己现在身弱体虚,功力大减,怕是只余一成左右,若是贸然行动,不过是自取灭亡,况且莫枭不知所踪,此事确当从长计议……更何况,这是属于他的族恨家仇,他并不欲让百里守约过多费心。
思虑良多后,铠状似乖顺地点了点头,没再提及此事,他趴靠在那人胸前,眸中似有所思——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百里守约绛赤红眸里暗无边界,早已是风起水涌,惊涛骇浪。
算得上小别重逢的两人拥来抱去,便忍不住耳鬓厮磨、唇舌交缠起来,若不是下人过来敲门言道可以用晚膳了,联系彼此皆已气息紊乱、衣衫不整的情态,怕是当即便要擦枪走火。
简单用了几道膳食,在铠再三强调自己已经能走能跑后,百里守约总算放弃了把他抱进水池的打算,眼睁睁看着他脱了衣服自己滑进泉水里。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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