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终于停歇。厚重的云层逐渐散开,雨滴落在树叶和屋顶上滴答作响,海盐交织着泥土的气息,被微风裹夹着袭来。一路吹拂,直至抵达庄严肃穆的殡仪馆门外。馆内正厅,接近下午六点,前来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站在主家位置第二排的温景,望了眼外面的天空,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连着守灵守了两个晚上,早晨那会儿补了四个小时的觉,温景的状态看起来依旧不是特别精神,表情恹恹。心疼女儿的吕慧芳,想让温景回去休息。碍于礼节,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温景跟着家人还礼还的腰都有些直不起,后腰处隐隐传来酸痛感。这次温家去世的是活了一百零二岁的老太太,温景的太嬷。过了期颐之年也算是喜丧。温家在濠江属于有名的书香世家,祖辈和太祖一辈都在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所以,前来参加老人遗体告别仪式的人很多。按礼数,前天昨天都是温家的亲戚来吊唁,今天才轮到外姓人员。望着眼前一张又一张面孔,对于从小在沪安长大的温景来说,十个里有九个半都很陌生。她们这一辈人,温景年纪属于是最小的那一挂。家里生意上的事,有她大哥大姐替父母分担,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排除先天性的右耳失聪,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温景想,做个漂亮的“咸鱼”也没什么不好。固然她对做生意没兴趣,父母却有其他安排,还是想让她多认识些人。毕竟人多好走路,人脉都是一条一条累积起来的,开阔一下朋友圈子,总归没有坏处。常年不在濠江的温景,见到她的外人都不免惊讶几句,说是一眨眼怎么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都认不出来了,诸如此类的客套话不少。温景没出生前,全家就搬到了沪安居住,她从小也在沪安长大。濠江这边,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她才会跟随家人一起回来看看。温景并不反感这样的场面,她微笑着应对,大脑却不由得有点儿犯晕,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太困导致。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贿赂自己的亲哥亲姐,让那两个人掩护她稍微偷会儿懒。丧事上规矩多,其他几个堂兄弟姐妹都在,她随便溜走也不太好。又站了会儿,她觉得困极了,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为了让自己清醒点,温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儿糖来。从小她就容易气血不足,长大后好转了许多,已经很久没有过低血糖的症状,但糖和巧克力这两样零食,以防万一,她还是会时常备着。为了让疲惫的大脑更加清醒一下,温景特意挑了一个酸甜口味儿的,撕开包装袋拿出糖果放进嘴里,树莓的味道在舌尖上逐渐融化,充斥着味蕾。过于酸甜的味道让温景不由得“嘶”了一声,困意消失了大半。似曾相识的味道,让她不禁想起两个月前即将毕业前,她们寝室和隔壁寝室的女生一起去酒吧庆祝,她喝的那杯特调的鸡尾酒。糖果不能醉人,鸡尾酒却可以。还可以让人干出大跌眼镜的事。在她第二天清醒后,室友告诉她,她因为真心话大冒险,强吻了一个路过她们包厢的男人,最后还和人一起进了旁边空无一人的包厢。可她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只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挺好闻。室友说她当时在走廊好像在选妃,挑了半个小时才出手。说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说醉了吧,知道找个极品帅的,说没醉吧,睡醒却把强吻人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初吻没了,却连对方的脸都没记住。温景暗自思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跟她有一样的遭遇。她低着头,翻来覆去折迭着手里的糖纸。忽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翩翩…翩翩……”“嗯?”温景抬起头,明净澄澈的杏眼闪过一丝短暂的茫然。她收起手里的糖纸,下意识将双手背到了身后。“翩翩”是温景的小名,平常只有家里人这么叫她。吕慧芳侧过身,拉着温景的手腕让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眼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上,向温景介绍道:“这是你周叔叔的儿子,小时候你在濠江过暑假,你们还见过的,你还记得吗?”顺着吕慧芳的视线,温景无意间撞上了一双散漫疏离,深邃如冰湖的眼睛中。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持有淡漠的态度,同时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两人的目光交汇不过短短两秒,温景却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迅速移开视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久远模糊的记忆跟着袭来,她记得,那时候在周家庄园跟她一起玩的小男生,戴了副眼镜,胖胖的,没有现在这么有型,五官好像也没现在这么好看。或许是人长大了,也变瘦了,五官也跟着变得俊朗了起来。慌乱归慌乱,该打招呼的时候,她不能装做没看见。她视线重新回到距离自己一步远的男人身上,轻声而客气地开口:“好久不见,仕则哥。”“仕则哥?”男人语调微扬,眸中露出玩味的黑。面对男人的疑惑的语气,温景自己也产生了一丝疑问。她看向母亲,吕慧芳惊讶道:“怎么是仕则哥呢,这是你周叔叔的小儿子,不是仕则。”
操劳了几天的吕慧芳,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记错了人,有些尴尬地对男人说道:“瞧我这记性,都给记差了,真不好意思啊少陵。”随即,吕慧芳又转向温景,拉着她的手道:“翩翩,这是你仕则哥的弟弟,论年龄,你要比少陵小五岁呢,叫哥哥。”在吕慧芳的话语里,温景表情微变,望着身高腿长体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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