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裴寂之将从裴钧同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她:“五日后是父亲寿辰,姚知县也在宾客之列。”
今年是裴钧同四十二岁的寿辰,不预备大操大办,只请了些亲近的友人和亲戚。古人说四十而不惑,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心如明镜,不为谗言轻易蛊惑。
裴钧同的朋友中,当属姚琮与他最为要好,姚琮要来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年年都要亲自为裴钧同备上一份礼。
不过今年怕是与往年不同——
果然,裴寂之抬眸,“父亲有意安排你与姚子山在那日见一面,你可愿意?”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再问她的意见还有什么意思,何来愿意不愿意这一说呢。
愿不愿意她都大概是要嫁给姚子山的,只分早与晚,怕是等祖母丧期一过婚事紧跟着就要定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不从?即使她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是徒劳。
她轻轻地“嗯”一声,不见喜怒,犹如一朵清丽的栀子。
“还有一件事,”裴寂之顿了顿,“云朔已打听到那江湖郎中的下落,明日我便带你去找他医治。”
分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裴寂之面色却比方才还要冷一些,语气也冷了许多,或许是裴玉婵的错觉。
她心中一喜,这病折磨了她好些时日,只盼着早日医治好怪病,她也不用提心吊胆,整日遮遮掩掩了。
裴玉婵的喜是写在脸上的,只是对上裴寂之冷若冰霜的脸,她当即敛起眉目,乖顺地趴在他的胸口,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边,极轻的动作,“多谢兄长。”
她的这番动作似是取悦了裴寂之,他脸色稍温,拢了拢她的发,道:“快过戌时了,歇着吧。”
“嗯。”裴玉婵乖乖地应。
她目送着裴寂之离去,清风苑离他的院子不远,加之是裴钧同让姊妹们多与裴玉婵走动,总之无论如何不会让人生疑。
吹灭了蜡烛,屋内一片漆黑,裴玉婵躺在榻上,心中五味杂陈。
裴寂之说的那位江湖郎中,名柳隐悬,他的大名裴玉婵是听过的,应该说天下少有不认识他的人。
先帝在时时,曾患过一种奇特的病,难倒了太医院众人,一时间众人束手无策,眼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有人出来斗胆推荐了他的同乡柳隐悬,言他自幼学习医术,观遍天下医书,少有他治不好的病。
若在平时是无人理会这些话的,可在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柳隐悬请到宫中。
说来也奇,传闻是,柳隐悬进宫第一日,摸了先帝的脉后立刻诊治出了他的病症,还留下药方,让太医院的人按房子熬药,之后便一人一马离开了京城,从此了无音讯。
几日后先帝果真恢复如初,一时间柳隐悬名扬天下,找他求药医治之人越来越多,起初还有人找得到他,后来他彻底销声匿迹,退隐江湖。
听说有达官显贵,开出千两银子的报酬也未能寻得柳隐悬出山。
兄长一定费了许多银子,托了许多人才找到他吧,裴玉婵不免想。
裴玉婵一面心中感激裴寂之对她的好,一面又隐隐害怕,她怕柳隐悬治不好她的病,更怕自己还不了这份情。
她和着忧思怖畏入梦,梦中的人和事光怪陆离。
先是看见青纱遮住床榻,朦胧中有人的身影,走近了看,一男一女赤身裸体交迭。
女子的胸脯鼓起如山丘,樱色的乳头不断有奶水喷涌而出,她的腹上有奶水滑落,而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则埋在她胸前,正吃得津津有味。
暧昧的声音穿出,女子玉臂一伸,缠在男人的肩上,娇娇地唤:“兄长。”
男子唤她:“婵儿。”
掀开青纱,帘中人不是她与兄长还能是谁?
裴玉婵脑中轰然炸开,一瞬间,床榻变成花轿,她低头看自己,金钗红衣,是新娘打扮,她心下一慌,怎么这么快便要嫁人,她要嫁给谁?
花轿外静悄悄的,裴玉婵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她爹裴钧同站在花轿外,大喜日子,他一身黑衣,面色阴沉,和平日的慈爱大不相同,让裴玉婵生畏,她跌回轿中,想逃跑,却无路可退。
裴钧同道:“玉婵,你连父母之命都敢违抗,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你有失德行,在未成亲前便与男子苟合,让裴家丢尽了脸面,自行了断吧!”
裴玉婵如五雷轰顶,他是如何知道她与别的男人有私情的,兄长在哪里?
在一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裴玉婵仍旧在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她发现原来裴寂之就站在裴钧同身后,他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他为什么不出来帮她说话,为什么不救她?
“不……”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裴玉婵醒来后额头冷汗涔涔,头顶是熟悉的锦帘,她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是个梦。
柳枝的声音唤回了裴玉婵的魂,“小姐,今日要穿哪件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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