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眼。唱完好几首,也不见他睡,直到你《小螺号》唱一半,他终于开口。“血……”他把身体蜷缩起来。“血的气味……很恶心……”“人身体里的那些……每次我钻进去……都觉得……很想吐……”这。你无话可说。因为天天闲没事就钻进他们身体里遛一圈,还与他们细胞器官之类的打招呼。你没觉得哪里恶心。贝西不再讲话,你听见他大脑里的神经递质告诉你快点说好听话,这才明白,他讲那些是为了求你的安慰。“不想杀人就走呀,为什么非要当黑手党?”带入一下,是你,你早跑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他闷闷地道。“我爸爸妈妈……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家,是普罗修特大哥捡到我的。”“哦……”你也经常被别人捡回去,但你没因此加入黑手党。“这样,我教你做饮品,你去开家奶茶店,保准赚翻,生活肯定没问题。”“……”贝西抱着膝盖不吱声。“那你想怎么办,要么留下来当杀手,要么走人,只有这两条路。不然你去问问领导能不能给你换个部门?”你想了想,“可既然在黑手党,别的部门也干些烧杀抢掠的东西吧……”贝西用被子蒙住头,当缩头乌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仅一门手艺与租房经验,其它的,你可帮不了他。之后的几天,每晚贝西都要用这件事骚扰你,天天说、天天说,你烦了。你是想和他聊天,但不是只有一个话题。“无路可走,就只能继续做了呀,你不做能怎么办?”你不耐烦道,“想干就干,干不下去就不干,有什么好纠结的。”“呵。”他忽然笑一声,“对哦,你又不是人类,怎么可能懂人类的感情。”你愣住。“不是人类?”你喃喃道,“我怎么就不是人了?”贝西不回应。你想不通,自己怎么可能不是人类。说自己是外星生物、自己是鱼,都是开玩笑的呀。好几天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你就是不想搭理他。他也没再同你说话。讨厌。心情很不好。你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自己现在没有胃,却很是反胃。不是第一个说你不是人,说你冷血、说你一颗冰冷的石头心,冰心能被捂化,石头就只会是石头。你应该早就习惯了,你也调侃自己不是人,为什么现在却在乎它。如果自己不是人就好了。不是人,就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吧。可不是人,自己是什么呢。自己又能回哪去?好恐怖。你不想再想了,不想探究那些你根本不懂的问题。这个世界上全是你不懂的事,如今发生的也都是你不懂的事。你不懂。不想了,放弃吧。放空思绪,将自己分解到这栋房的各个角落,权当自己是个和墙壁一样的死物。“幽灵……外星人……”贝西的呼唤合拢你的意识。“干什么?”你问。结果他还是在纠结那件事。他心情不好,你心情更不好了。他为什么每次都给你倒苦水,就没一点开心事?“你去看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吧。”你敷衍他。“什么?”“看了就知道。”这次他听你的话,去买一本。看到那堆意大利字母你就头大,不跟他一起看。事实上你完全不记得《老人与海》讲了什么。贝西看了几页,说看不懂。你说看。贝西接着看。他非常之烦恼,甚至于说读书让他痛苦。他无数次对你说读不懂,明明意大利文他都懂,合在一起,就不懂什么意思。你只说看。他愁眉紧锁,指甲都被他的牙齿咬裂。只要回到这个家,排除其它需要消耗的时间,他就低着头看。他问了许多人,请教他的大哥普罗修特,询问霍尔马吉欧,甚至去问在客厅打黄油的梅洛尼。他不断地啃这本对他而言生涩无解的小说。谜之字母给你看得贼困,你应该早点安利他让他看书,这样你就能被催眠,早点睡了……你睡好长一觉。等你醒来,贝西一脸无畏地说,我懂了,我一定会成为像圣地亚哥那样的男子汉!啊?你完全没懂,不过他终于不再纠结要不要当杀手,不会再拿这件事折磨你的耳朵,可喜可贺。并不想懂他懂得了什么。曾经不知道哪一位福葛告诉你,你总是不求甚解。不明白樱花与梧桐树也不会去问,对一切知之甚少,有疑问,也不会去问。后来你学会了去问。而现在,你不必再问,因为这世间的一切你都能解。物理意义上的解。又来了。无数粒小球,视野中的所有都是微小的圆球,这地球内所有可见的物质都由粒子组成,而你能将所有的物分解,亦或是说“看见”。倘若是密恐患者,恐怕要吓死了。它们就像是生物实验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密密麻麻的细胞,紧贴在一起,在光的反射下映出不同的颜色,以便区分。粒子球运动着、颤动着,你盯着那片紫色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梅洛尼的头发。地壳在运动。地球拥有属于自己的声音。粒子的振动造成的声波吵得你难受,而更令你无法忽视的,是来自地壳以内,那些分裂、运动、转化……你听见地球血液流动的声响,听到它从被撕裂的伤口中迸发,欢呼着,嚎叫着,如果你有身体,你会在这一瞬间吐出来。声波骚扰持续到视觉的恢复。回归你熟悉的现实中,你已精疲力尽,只感觉到胀痛,其余什么也没……不,有的。这群黑手党杀手居然聚众k歌,唯梅洛尼拎手提电脑到一边去,坚持打黄油。你一时不知道是他们的鬼哭狼嚎难听,还是地球嘶哑的嗓音难听,都挺让你想死的。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快乐呢?你如此难受,他们却如此快乐……你知道,自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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