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深夜。
她在车上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染了谢宴礼味道的衣服,但身体深处的那股疲惫感却挥之不去。
别墅里很安静。
傅司寒大概还在书房生闷气(或者在处理她丢给他的烂摊子),江雪辞在房间里自闭(顺便研究怎么变强)。
温意不想回房间。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地下室。
那里原本是傅司寒的红酒窖,阴冷、潮湿。但自从烬来了之后,他就霸占了这里。比起柔软的大床,这头野兽似乎更习惯睡在阴暗、封闭、且没有太多“噪音”的地方。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或野兽的臭味。
相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雨后泥土的味道。
借着昏暗的地灯,温意看到了角落里的烬。
他没有睡觉。
他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间,手里正拿着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烬的耳朵动了动。
那双金色的竖瞳瞬间锁定了门口。在看清是温意后,原本紧绷成弓弦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
“……意意。”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扑上来又舔又蹭,而是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停下了。
他抽了抽鼻子,眉头皱起,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
“有……那条老狗的味道。”
是指谢宴礼。即便温意洗过澡,eniga敏锐的嗅觉还是能捕捉到那一丝残留的、令人作呕的alpha气息。
“我去见过他了。”温意靠在门框上,有些累,“怎么,嫌弃我?”
烬摇摇头。
他突然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他在自己的裤子上用力擦了擦手心的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温意的一根手指。
“不嫌弃。”
他笨拙地说道,声音沙哑,“但是……你会疼。”
温意一愣:“什么?”
“那条老狗……坏。”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野兽特有的、直觉般的心疼。
“他弄疼你了。”
温意心头微动。
傅司寒只会关心她是不是跟人睡了,是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
谢宴礼只关心她能不能让他硬起来。
江雪辞只关心她干不干净。
只有眼前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疯子,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疼不疼。
“一点点吧。”温意顺势坐在了地毯上。
烬立刻把那个昂贵的波斯地毯(被他从客厅拖下来的)迭了好几层,垫在温意屁股底下。
“给你看个东西。”
烬献宝似的,把他刚才护在身后的那个破纸箱拖了过来。
“这是什么?”温意好奇地探头。
纸箱里,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
里面装着的,全是“垃圾”。
有几块被磨得圆润的彩色玻璃碎片(那是贫民窟霓虹灯的残骸)。
有一颗生锈但依然能转动的机械齿轮。
有一朵已经干枯、被压扁的野花标本。
还有几颗亮晶晶的弹壳。
这些东西,在富丽堂皇的庄园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在烬的眼里,这些是他前半生在废墟和杀戮中,唯一觉得“好看”的东西。
“这个……”
烬拿起一块蓝色的玻璃碎片,对着灯光举起。光线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蓝光,让他那张凶狠的脸显得有些稚气。
“像……你的眼睛。”
他把玻璃片递给温意,指了指她的眼睛,“冷冷的……好看。”
温意接过那块玻璃。边缘已经被磨得很光滑,不会割手。看来他经常摩挲这东西。
“你以前……住在哪?”温意突然问。
烬愣了一下,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
“垃圾场。”
他抱着膝盖,声音闷闷的,“那是黑市的底层。很吵……到处都是尖叫声,还有血的味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这里……一直很痛。像是有火在烧。他们给我打药,让我去打架。打赢了,就有饭吃;打输了,就要被关进黑屋子。”
“我以为……世界就是红色的。”
他看着温意,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直到……看见你。”
“你是白色的。”烬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温意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是在碰一个易碎的泡沫,“不吵,不痛,也不红。”
“只要你在……我就觉得自己像个人。”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有些字句甚至不通顺。
但这却是温意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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