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以后再不乱来了。主仆俩坐上一辆青呢马车径直往金水河行去。金水河畔搭起了长长的彩棚,彩饰绚丽,富贵逼人,数百侍卫围列两岸,将平民百姓远远地阻隔开来。人山人海的百姓挤在西岸边上,隔着宽阔水面遥望那头的富贵气象,只见彩旗招展,仪卫威严,打眼望去,好似一片仙山琼阁,头上的云彩都是霞光万丈。二十支龙舟队早已停在了边上,龙舟长约五六丈,可容纳五十人左右,船头船尾制成龙头龙尾模样,船身饰以彩绘亮缎,舟上各设锣鼓,竞渡者登上龙舟,只等锣鼓一敲,下场争夺名次。此时竞渡还未开始,看台前方正在表演助兴节目,两条装饰华美的彩舟靠近看台,杂耍艺人在舟上表演百戏,有那喷火的,驯兽的,耍杠子的,看得人目不暇接,两条彩舟边上又围绕着几条小舟,彩旗招展,锣鼓笙箫齐鸣。船头垒起十二重案,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女身轻如燕地攀了上去,双手撑着十二重案,在上面表演起倒立,此时另一条彩舟上抛来一个红衣小童,在众人的惊呼中立在了少女的双足上,四周立马响起一阵喝彩。下一瞬,小小的人儿忽地翻身而下,只见那小童稳稳地落在舟上,在窄小的舟头上翻起了跟头,一连翻了几十个跟头,因身上穿着红衣,转起来如同风火轮似的。彩棚内一片叫好,纷纷往外投掷铜钱,表演固然出彩,但更让人惊叹的是那小童不过三四岁的模样,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却能稳稳当当地立在少女的双足之上,还能在船头一口气翻上几十个跟头。卫国公府的彩棚内,老太太望了望说道:“这孩子也太小了,瞧着跟我们苓姐儿差不多大,练出这样的本事也是难为他了,待会儿多给他点赏钱。”
宋静娴往老太太身边看了几眼,今日苓姐儿也被带了出来,或许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这会儿呆愣愣地看着水上的彩舟,嘴角又流出了涎水。宋静娴焦急地攥了攥手,过会儿少不了各家夫人前来寒暄,若是让人看到苓姐儿这副模样,不知道要在背地里怎样编排。蒋琼看了眼兴致勃勃的云榕等人,又瞅了瞅大嫂心事重重的神色,开口说道:“可惜三弟妹和史表妹没来,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杂耍。”宋静娴没什么心思跟她搭话,老太太倒是听到了,男子们各自应酬去了,这会儿彩棚里只留下了女眷,还有年纪尚小的五公子李淙。大早上就听说三郎媳妇昨夜里生了红疹子,忙活了大半宿才睡下,老太太倒想跟李澈问问他媳妇的情况,只是眼下他不在跟前,问也没处问去。这桩亲事是老太太促成的,总想着小两口能和和美美才好了了她一桩心事,依老太太看来,三郎媳妇那模样实在是生得好,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端的是个般般入画,倾国倾城的美人,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只能在心里感叹造化神奇,生出这般妙人来。单论模样,两人是再般配不过的,若非如此,老太太也不会见过这姑娘的面后就看不下别家姑娘了。成亲后李澈出门游历了大半年,这本是早就定下的,应该说是在游历的中途顺便回来成了个亲。老太太平日对萧时善多有维护,怕她受了委屈,李澈那边她也没拘着,毕竟这桩亲事也不是按着他的心意娶的。刚成亲那会儿,老太太看他们宛如一对璧人,心里很是高兴,只盼他们今后能夫妻和顺,哪知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要不是得知李澈回府头一天就在玉照堂歇下了,她还要被他们继续蒙在鼓里。老太太叹了口气,莫非真是强扭的瓜不甜?彩舟上两面彩旗一扬,一名男子口中喷出熊熊火焰,引得众人一阵欢呼。贾六挤在人群里,踮着脚抻着脖子往里瞧,远远地看到舟上男子口中喷火,当即大声叫好。四周人声鼎沸,比起彩棚看台那边的舒适,西岸边上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在御前表演的那些人都是有名的角儿,平时哪能轻易看得到,也就是今日能让他们大饱眼福,可不得拼命往前挤么,若是眼神好点,说不定还能瞅见皇帝长啥样呢,这可足够跟子孙后代吹嘘的了。“挤什么挤,没看见前头有人啊?”“哎呀,谁踩掉了我的鞋子!”贾六挤了片刻就感觉眼冒金星,耳边不是孩子哭着喊娘,就是那边骂骂咧咧,他想往后退都退不出去。就在这时,一只大掌拎住他的领子,把他从人群里解救了出去。贾六抹了把汗,喘着气道:“不得了,快把人挤成肉饼了。”张亨粗声粗气地道:“要看热闹过会儿再来,今日还有事情要办。”“知道,知道,咱不耽误事。”贾六看了眼张亨,嘿了一声,“张哥,您今个儿这身打扮可够体面的!”张亨出门前特地收拾过,换下了平日的短打,弄了身细布袍衫穿到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听到贾六的称赞,心下松了口气,还算体面就好。两人来到新门街上,在一家叫三贤斋的纸墨铺子前等候,街上的人不是去金水河西岸看龙舟,就是去了不远处的萃雅茶居,铺子前冷冷清清的。张亨和贾六等了片刻,一个身穿石青色团花暗纹直裰,头戴钟馗面具的男子停到了他们面前。来人在二人面前站定,目光投向他们,似乎是在打量,随后开口道:“张亨?”流莺般的嗓音响在耳边,仿佛一股清泠泠的泉水流淌而过,对在日头底下晒得头晕脑胀的人来说比咕嘟咕嘟地饮上一大碗冰镇酸梅汤还过瘾。贾六愣了愣,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这身打扮,猛地打眼一瞧,还以为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一出声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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