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阳光正好,他闭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自己一点点变得温暖干燥。好像这样也不错。他渐渐地放松下来,心里压着的那些事也没那么重了。柴熙筠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躺椅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来回摇晃,他翘着腿,双手交叉叠放在身前,头微微向后仰,喉结的凸起更加明显。来到近前,看着他眼上蒙着一块月白色的帕子,清风拂过,垂着的边角开始轻轻晃动,一下,两下,扫得人心痒痒。她俯下身子,双手捻住帕子的两头,轻轻从他眼上移开,刚一动作,他却猛地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不像平常那样温和,眉头轻皱,充满了防御,看见是她,才一点点舒展开来。浑身被陌生的气息笼罩,她有些不太自在,脸上一阵发烫,眼神飘忽,就要往后退。他却拉住帕子不肯松手,更是一个用力,将她生生拽了回来。她的上半身瞬间失去了平衡,贴上了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才勉强撑住。此时她的脸离他不到半寸,彼此间呼吸可闻,她的视线扫过他饱满的额头,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她没忍住,伸出食指,从上到下,描摹着他面部的轮廓,他浑身一阵颤栗,“逾矩”两个字从脑海中闪过,瞬间清醒了过来。“公主。”他小声嗫嚅。她的手指刚好停在他嘴唇中间。两颗心扑扑直跳,阳光下,她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手指沿着他的脸滑向下颌,又滑向喉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喉结在她的指下来回滚动。像水里的一条小鱼。她的脸又靠近了一点,鼻尖碰上他的鼻尖,他闭上眼睛,嘴唇微张,交叉着的手一点点分开,一寸一寸移向她的腰间。“公主。”正当她的唇要触到他的时,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柴熙筠马上从他身上起来,抚了一下鬓,顺手将碎发别在耳后。齐景之的手悬在空中,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什么事,巧儿?”巧儿自方才进来,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听到公主问自己,才抬起头来:“新来的县老爷前来拜访公主。”县老爷?柴熙筠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齐景之,刚对上他那张脸,想起方才的事,又慌忙扭开。“让他进来吧。”考虑到齐景之挪来挪去比较麻烦,她索性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等着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既然来了洛南,日后行事少不了要和公主打交道,来拜访,也是应该的。”齐景之拼命在脑海里搜刮,努力挤出一句话,试图化解尴尬。“嗯。”柴熙筠随意应着,眼睛关注着来人的方向。不一会儿,巧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乍一出现,柴熙筠的手便抓紧了扶手,半个身子站了起来。齐景之注意到她的异样,回过头去看,竟是他!沈修远!“见过公主,驸马。”沈修远拱手行礼,脸上没有一点异样。“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真是阴魂不散!
“郑大人升任府台,臣补了他的缺。”沈修远不疾不徐地答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臣带着陛下的旨意,还请公主莫要为难。”柴熙筠冷嗤一声:“你倒是本事了,敢拿父皇来压我。”“臣不敢。”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毫无惧色,她太了解这个人了,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不多说也不多问。今天如果不让他说出口,恐怕他日日都会来她面前晃悠。“罢了,你跟我来。”柴熙筠起身回屋,经过齐景之的身侧,余光瞥见他正幽幽地望着自己,想停下来说些什么,临出口又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无须同任何人交代。关上门后,室内只剩下他二人。“陛下让公主,早做打算。”这话没头没尾,引得柴熙筠满脸困惑:“做什么打算。”“臣来洛南的任务,是盯着齐家。”听完,她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叫嚣。“有手谕吗?”她尝试着冷静下来,开口问道。“没有。”“有圣旨吗?”“没有。”“无凭无据,我凭什么信你?”沈修远愣了一下,好似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逼视下,缓缓说道:“臣只负责传话,至于公主信不信,不是臣能左右的。”“旨意传到了,如果公主没有什么事,臣便退下了。”看着他躬身施礼,她忽然想起那日在俞林殿外,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以后见着我,滚远点。”她突然说。“臣记得。”“那你为什么来洛南?”“朝廷的命令。”“仅此而已?”“仅此而已。”面对她的逼问,他对答如流,仿佛事情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看着他这幅样子,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是昏了头,竟会去问这些!他来洛南也好,去别处也罢,哪怕死在大街上,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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