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的木架下,天青色衣袍垂地,足底微染干涸的血土,他才猎了只妖回来。他也没有等很久。钟煜很快找到了一段声音,朝沈怀霜耳边递去。沈怀霜随手拿着金铃,还没放下,耳边,一双手覆了上来,金铃震颤,乐声轻飘飘入了耳。指尖恰好拂过衣领,带着后颈一圈微痒。痒意才泛起,耳边却响了前一段大浪淘沙的声音。浪花拂过黄沙,留下痕迹,天地无声,却是任由它来去自如,浪花如雪。沈怀霜听得入了神,想到了当年立崖参破。他在玄清门山上悟道,看风不是风,云雾聚散。玄清门剑法从不刻板,只分出剑,挑剑,收剑,一套剑法没什么太大讲究,一口气使完也不过一刻钟,可如果没有参破剑道,也不过是比较随性洒脱的剑招。旁人知道,沈怀霜下剑果敢,出剑干脆。剑尖所指,厉光所至,所到之处无往不利。一共五招的玄清门剑法,能被他舞出剑花,见招拆招,一击必胜。有剑尊美名。可他想求问,太上忘情,到底是至情,还是无情。烛火聚拢,一室生光。他听着少年放置在耳边的风浪声,良久没有收神。钟煜不催不问,手伸出时,他抬得低了些,大臂酸涩,却不动。他低头只见素白暗纹叠着青衣,垂落着肩上的发带,几缕青丝。露出的脖颈一片白皙,线条清晰又流畅。沈怀霜垂着眸子,长睫轻颤两下,光芒跳动。他像是闯入了无人进入的地方,静静地立在原地。钟煜指尖拂过之处,落下的青丝,触手软柔,光滑。对比之下,指腹那层布料的触感过于平整粗糙,越发放大了软柔。好像只有落雨后的青石板上才有这样的触感。钟煜敛眉,心中重重一沉,凝向沈怀霜的面容,对面好像没发现那意外的一触,耐心听取那金铃声中的声音。沈怀霜听了好一会儿。钟煜问道:“是这个么。”沈怀霜抬眸,眼底的光一转,一亮。金铃被他眼底的光映得黯然失色。钟煜微垂了乌黑的眼,徐徐转动两下。沈怀霜:“我听到了。”沈怀霜的话,钟煜听见了,可话却像在耳边遥遥地传来。寂静时,他只望见了沈怀霜那双抬起来的眼睛。 叫你师尊好么钟煜手里抓着那个金铃,用力握了握,回了神,才觉得臂膀上的酸痛一路攀上全身。“它是。”沈怀霜点点头,“天地皆可悟道,道有千万种,其实最后大多殊途同归。”“这书是我选了给你的,不急着看,等你到了筑基时,也按照从前那样,不贪多,一次读一章。”沈怀霜递出手里的弓箭书。这本书被他揣在怀里,都捂热了,递过时,还带了些许余温。钟煜伸手接过,不敢置信:“先生,你说筑基。”沈怀霜点了点头:“筑基。”那话语里含了信任和十足的把握。像是自然期盼着一个终将到来的事,如同冬季过后久驻在春风口,只消得等来春天的第一朵桃瓣。钟煜活了十七年,头一回尝到了被期许的滋味。那种滋味难以言表,就像骤然开了花,伴随着绽放的声音,刚才那些他听过的,看到过的一切浮现,海浪追逐风沙,浮光掠影,声色俱全。可看到最后,他竟只看到眼前这个望着他的人。那一双眼睛笼着烛光,乍见不含悲喜,再见却见平和温柔。“先生。”钟煜道,“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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